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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听我的,把衣服脱了

陆飞 NOWNESS现在 2019-12-31

生命源自海洋。也难怪,人类期盼已久的下一步演化,出现在了海边。在加利福尼亚海岸线以西30公里的一块海滩上,新的智人们正在惬意地享受着日光。他们舒展着自己的身体,一只眼睛,五条胳膊,三对乳房和60斤重的肚皮,在夏日里肆意地闪着光。









01

身体大历史


女生的吊带短裙,大爷的北京比基尼,我们有没有权力“穿所欲穿”?


几次三番的讨论都很热闹,但没能有个定论。原因很简单,说审美也好,谈性别和社会公平也对,但这这些并不是穿衣自由问题的根本。衣服的核心,当然是衣服下的那个人,具体点说,那具肉身。



想知道可以穿什么衣服,正确的提问是为什么要穿衣服。难道真的是为了保暖防晒吗?“在所有的禁欲道德里,人把自己的一部分视为神,加以崇拜,因此被迫把其他部分加以恶魔化。”身体,或者野生一点地说,肉体,就是人的恶魔化部分。具体来讲,肉体的恶魔有两个方面,一个是性,一个是死,或者慢性死亡,也就是衰老。



人类想办法抑制肉体的历程漫长得跟史书同岁,穿什么衣服才得体,只不过是这个抑制大历史的小小片断。


一开始的时候,裸体才是正义。当然并不是互相欣赏裸体那样快乐的正义。尽管古希腊人以在训练场裸体锻炼闻名,但健美抗衰并不是他们唯一的目的。展露裸体,用今天的话讲,是一种脱敏疗法,当人们习惯了彼此的裸体,就不会那么容易因为肉体而产生性欲。今天的人谁能想得到这样的风俗呢,裸着反而是抑制性冲动,提高精神属性的一种途径。



当夏娃用树叶遮蔽身体的故事传遍欧罗巴大地,古希腊古罗马的身体自然也就换成了基督教的身体。基督徒对待身体是极为严厉的,教士们终身不婚,随时随地注意自己身体最细微的邪念动向,以便忏悔时能坦白自己的罪。普通已婚信众也要遵守纪律,在宗教纪念日里严禁性事。这样的纪念日有多少呢?一年最多达273天。


可惜教徒毕竟不是天使,翻翻薄伽丘的《十日谈》就知道他们扭曲成了什么样。当时欧洲大地有大量官营妓院,神职人员是最重要的恩主。人们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觉得这样也不失为一种办法,让罪恶都留在妓院,人间就干净了。


十日谈,桑德罗·波提切利,1487年


路德看不上天主教的糜烂,群众们也过够了宗教纪念日,新教运动如火如荼,婚姻取代了贞洁,成为了新的至高道德,当然妓院行业也就倒闭了。贞洁是道德性的,个人的,婚姻却是制度性的,社会的,这种变化,配合着紧接而来的启蒙运动,对身体的规训终于迈向了全新的阶段。


新教运动




02

“人形机器”


我们有穿衣自由吗?我们有生育自由吗?有不上班的自由吗?其实这些是同一个问题。


18世纪,在启蒙主义巨大的理性光辉下,以拉美特利为首的法国唯物主义哲学家们决定发扬前辈笛卡尔的身心二元论精神,把它简化一下,得出了一个彪炳史册的结论:人是机器。


"MAN A MACHINE"


是机器,就可以调试,调试的蓝本不再是《圣经》,而是各种科学,调试的目标,是象征着先进的生产力。由此,身体成了国家行为。



什么样的身体最有生产力?


显然,纵欲的不是,禁欲的无法生产下一代,所以也不是。胖的不是,瘦的也不是,参差多态的身体被统一改造,模版在各个军营,学校,医院和工厂里被建立起来,年轻又匀称,克制又充满活力。他们的身体藏在新流行的高礼帽和长筒靴下,从前贵族引领的洛可可潮流被无情地抛弃,新一季衣服的长度缩短,现代西装的原型开始出现。尽管这样的着装看不见二头肌和腹肌,但很明显,他们是力量的代表。


Portrait of Pierre Sériziat,

by Jacques-Louis David (1795)


而那些没有生产力的“次品”,那些老弱病残和奇形怪状们,在旧的道德世界里无论善恶尚有一席之地,在人是机器的时代,他们成了一个个的管理问题,懒惰,衰老,异想天开。在科学可以拯救他们之前,他们简直就不是人了。没有人希望自己不是人,尤其在上帝被宣布已死,人道主义是唯一价值的现代。人们只好努力地规范自己,改正自己任何不够“人”的地方。让人因为不够机器从而觉得自己不是人,这真是天才的发明。





03

“全景式监狱”


机器的诞生是需要技术的,有什么流水线才能制造什么机器,因此实施这样一场巨大的改造,如果还采用从前一对一的忏悔室式调试,光是聘请牧师的费用就足以使得这个计划破产,何况,牧师本身就是改造的对象。


正当这时候,伟大的机械工程师边沁出现了。


杰里米·边沁


后来的人知道边沁,多半是那句“最大多数人的最大幸福”。但比起幸福,边沁对惩罚更有天分。他设想了一个全敞开式的监狱,在这个圆形监狱里,执法者位于中心高塔,可以随时看见所有人的所有动向,犯人却看不到彼此,只能看见执法者。更妙的是,从囚室望向高塔是逆光的,所以犯人只见象征着权力的塔,却看不到监视的人,只好时刻疑心自己正受到监视,惶恐终日,不敢逾矩。


在这样的结构里,有没有执法人已经不再重要,犯人们事实上自己会监视自己。仅仅百年后,卡夫卡的《城堡》就捕捉到了在这样制度下生活的人的精髓。


圆形监狱蓝图


全景式监狱在视觉技术空前发达的时代得到了进一步的实现。没有instagram和朋友圈以前,高生产力的人生只是小范围内的事,没有不具名的90后ceo隔三差五触发人们的焦虑,也没有无数的网红时刻提醒观众要管理自己不堪的身体。


而在每天跑了多少步都可以被所有人一目了然的日子,究竟是谁让你不能穿自己想穿的衣服,让你不能想吃就吃,想胖就胖,不能素颜出街,不能不用美颜,这个让你永远心怀羞耻的人,你永远无法确切指出来。



福柯在《规训与惩罚》里总结了全景监狱:这样的规训机构,将产生最省力的权力效应,这种权力是具有生产性作用的。同时它也导致了自我技术的形成:不需要外在的监视者,人们已经形成对自我的监视。随着全面规训社会的形成,肉体在其中无时无刻不受到规范与约束,且被最大限度地榨取时间和力量。表面上看,纪律塑造了文明人,而实际上,纪律维护的是不平等的权力强制关系。



自由的保证是什么?

是对自己不再感到羞耻。



在人类的final future 海滩上,演化到来了。从2古代穿越而来的旅人可能以为,演化让智人的肉体发生了变异。



但事实上演化只是让人类掌握了强大的卸妆技术,露出了每个人原本的样子。正当旅客们不知如何接受这个新世界时,他们看见了来自故乡的特产:内衣。



夏娃的遗产仍然引领未来,身体自由的答案或许要等到下一个物种。





部分图源自网络

撰文 / 陆飞

编辑 / Esthe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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