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在房间里拥有一片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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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海水淹没不知所措
明天，第13届上海双年展“水体”的最后一个环节就要开幕了，许多以水或者海洋为媒介或题材的艺术作品都将会在这几个月内与公众见面。比如，艺术家Zadie Xa与Benito Mayor Vallejo的戏剧装置《水的话语是鲸鱼》，进入其中的观众，可以坐在室内就体验“依靠在海中的虎鲸身边”的感觉。
不仅如此，最近北京时代美术馆进行的展览“此时此刻”中，艺术家Raquel Kogan和Regane Cantoni的装置作品“Water”，就利用带有水纹的灯光投射在特殊板材的投影，为参观者在展厅里造出了一片波光闪动的海，让每个走入其中的观者，都能自由游曳于微波荡漾的“海面”。
上：《水的话语是鲸鱼》， Zadie Xa & Benito Mayor Vallejo，图片来自2019年伦敦艺术之夜提供，摄影：麦特·罗威
下："Water" Raquel Kogan & Regane Canton
在当代艺术当中，“错置”是一个相当常见的概念，把屋子搬到室外，把窗台移到沙漠，把星空放到屋里，都可以算是一种错置——当然，也包括把海浪挪进房间。虽然每个人度过白天的方式都各不相同，但身处夜晚的人类，或许都有过“让房间变成一片海洋”的幻想。这听起来似乎荒诞，但经过艺术家之手，它就可以成为美妙的现实。
来自阿根廷的艺术家 Miguel Rothschild 在2017年的作品“哀歌（Elegy）”，就为观者展出了这样一片浪花细密的海洋。
不过，这片深蓝的“海”其实只是远象，一旦观者走近，他们就会发现，眼前的海浪原来只是一块由3D打印的轻薄的纺织品。
©️ "Elegy" Miguel Rothschild
如果走到这件装置的背面，你会发现，汹涌的“海面”之下其实还卧着一条安睡的小狗。这只狗的出处，其实是德国文艺复兴时期的画家杜勒的作品“忧郁症（Melancholia）”。为了致敬这幅画，Rothschild 还在装置背面的墙上将画作展现了出来。
©️ "Elegy" Miguel Rothschild
这件海洋装置的精妙之处在于，每一个细节都值得推敲：海浪的褶皱仿佛可以流动，悬挂织物的细线发出闪闪微光，海浪下安睡的小狗栩栩如生，悬挂带来的倾斜感，似乎真的让人可以看到不平静的水面。
©️ Miguel Rothschild Miguel Rothschild 德国柏林圣马修教堂“走出深淵”的作品展
通过赋予日常物品以更加深刻的呈现方式，Rothschild邀请观者用另一种眼光去对待我们周围的日常事物，与杜勒的“忧郁症”想要呈现的复杂性似乎如出一辙。就像杜勒以“忧郁症”强调作品中的主要情绪一样，Rothschild 似乎也在以“哀歌”这个词，表达他创造这件作品时某种意味不明的感受。
2004年至今，东京森美术馆每三年都会以“六本木Crossing”为名举办主题展览，展现近年来日本当代艺术的发展状况。在2019年的展览现场，日本艺术团体 Mé则在现场，用他们的装置作品《接触（Contact）》，为观众建造了一片黑色的海洋。
©️ "Contact" 目 Mé
在日语中，Mé是眼睛的意思，“Mé”作为一个艺术团体，自然也致力于让观者将视线转向日常中的那些“具有不确定性、或者人们所未曾见过”的风景。
在这个作品里，团队中的三位艺术家把一座巨大的黑色海洋雕塑放置在一扇宽阔透光的玻璃下面，随着一天中太阳的移动和观者视角的转变，即使是同一片海洋，也能呈现出纷繁多变、波光粼粼的景象。
©️ "Contact" 目 Mé
海浪的创作灵感源自团队里负责构思的艺术家Haruka Kojin。当谈到人们与眼前的种种风景的关系时，他说：“我们总是无法接近‘风景’本身，当我们从远处接近时，一座山逐渐变成了一片树林，我们越走越近，树林又变成了一棵树，最终，我们真正可以接近的只有一片叶子。”
©️ "Contact" 目 Mé
有了这个想法之后，三人决定以海洋作为风景的最佳展示实例，因为他们觉得，到目前为止“还没有人拥有过一片海”。接着，团队的另外两位成员Kenji Minamigawa和Hirofumi Masui则负责起了制定计划和执行的部分，以雕塑的形式模拟出逼真的海洋景观——在一件看似浑然天成的作品背后，其实是整个艺术家团队的通力合作。
在2015年举行的第56届威尼斯双年展上，来自瑞士的艺术家 Pamela Rosenkranz 在场馆之中，用液体为观者制造了一个“粉红色的海”。
这届双年展的主题是“全世界的未来”。Rosenkranz 创造这片海洋的原因，也正来源于她对人类发展的思考。
©️ Pamela Rosenkranz
这些粉色液体里所掺入的，是如今被科学研究认为“已经渗透到人类和动植物体内”的各种合成物，比如激素，胶体，细菌等等，甚至也包括某些药品。为了强调这些物质的多样性，Rosenkranz还特地编辑了一本二十多页的小册子记录这些物质的名称——换句话说，这片海域，其实正是另一个版本的大自然。
“海域”的颜色当然也大有讲究。根据艺术家的介绍，这种颜色源自文艺复兴时期画家爱用的某种粉色，在当时，这种颜色经常被用来描绘人类的肌肤，同时也寓意着纯洁、生命力和力量。不仅如此，为了强化颜色能带来的冲击感，艺术家还特地将场馆的其他区域涂抹成绿色，配以绿色的光线，衬托这种类似肤色的粉色。
©️ Pamela Rosenkranz
作为一件沉浸式装置，这片海域还照顾到了观者的嗅觉和听觉：由人工麝香所合成的“新生婴儿的皮肤香气”，配上电脑合成的水声，共同弥漫在在场馆的空气中。
©️ Pamela Rosenkranz
粉红色并不是海洋本身的颜色，这片美丽而怪异的海域在令观者感觉新奇之余，也给人带来轻微的不安，而这正是Rosenkranz 的目的：艺术家想要借助这片人工海域，引发人们对“工业产品对自然和人体所造成的异化”的思考。
对于有着“当代炼金师”之称的英国艺术家 Roger Hiorns 来说，各种意想不到的材料，都是他手中能够被再现成艺术的珍贵原石——比如，由飞机发动机磨成的粉末，洗涤剂的泡沫，甚至是一瓶香水。
2008年，Hiorns 用另一种特殊材料颠覆了人们的想象：他在一个废弃了的房间里，注入了75000升硫酸铜溶液，创造了一个由蓝色晶体组成的海洋。
©️ "Seizure" Roger Hiorns
这件名为“覆没（Seizure）”的作品，通过对建筑注入这种带有一定腐蚀性的材料，希望鼓励一种“与现代实用主义截然相反的、异类的、非理性”的美学。艺术家表示，他更喜欢这样的“失控”。
©️ "Seizure" Roger Hiorns
晶体结成后，Hiorns选择了开放这件艺术品，允许人们直接步入其中参观，并不介意来往的游客对自己作品的损伤。他说，“如果一件作品足够‘独立’，不需要依赖任何其他的事物，那么它就是成功的，它们会以自己的方式存在。”
2014年，巴西艺术家 Cildo Meireles 在米兰举办了自己的个人回顾展。在展览的最后，有一片面积约三百多平方米的微型“海洋”——作品的名字就叫做“海（Marulho）”。
踏上这片海域上方的栈道，你就会发现，这个蓝色的世界，其实是由17000本印有海面图案的小册子拼凑而成的海。栈道则跟真实的海景一样由木头制成，便于观众近距离欣赏。除此之外，房间里的录音则以各种各样的声音、用不同的语言重复着“水”这个词。
©️ “Marulho” Cildo Meireles
作为一个以观点强烈的大型互动艺术出名的艺术家，Meireles 在这件装置中所表露出的情感和态度，却相对温和与模糊：身处其中的人们仿佛隔绝了喧嚣，只需要静静体验沉浸于纸张之海当中的感觉。
这件特殊的展品，被艺术家本人刻意放置在了观展线路的结尾，或许这也是他多年以来的终极创作意图：并不是单纯地展示冲突，而是追求融合和多元。
©️ “Marulho” Cildo Meireles
2014年，在瑞士卢加诺博物馆的窗外，瑞士声音艺术家Zimoun 用通风机和塑料包装纸，造出了一片白色的、喧嚣的“海浪”。
海浪的效果在白天尚不明显，可一旦入夜，站在博物馆的不远处，人们就可以看到那不停翻涌的、敲打着窗户的颗粒状“浪花”。作品的取名也相当直白：“36个通风机，4.7立方米包装芯片”，艺术家还在作品中特地加入了海浪的声音。
©️ Zimoun
通过使用日常材料和简单的动力机械，发展出混乱与秩序并存的景象，是 Zimoun 一贯的创作方法。除了创造一片海洋，他还曾用纸团和直流电机，在瑞士伯尔尼的轨道花园中造出里一条流动的“河”。
©️ Zimoun
这条河的名字同样平铺直叙，“43个准备好的直流电机，31.5公斤包装纸”，随着电机的震动，“河水”也有了高低起伏，纸团摩擦的声音，电机振动的声音与艺术家收集到的水流声融合在了一起。
©️ Zimoun
作品本身的趣味之外，艺术家表示，它们其实象征的是一种工业产品秩序与个性共存“原始复杂性”。至于创作这些作品的意图，他表示其实不必深究，因为自己并没有试图在作品中传达特定的思想，只是单纯想创造一种氛围空间和状态，让人们可以在不同层面上观察、思考和反思。
法国艺术家Mathieu Lehanneur一直钟爱海洋，为了寻找灵感，他曾经踏足过世界上的许多不同海域。在探索的过程中，他观察到了每一片海域的独特之处：尽管世界上的海水都是相连的，但不同地区的海水，颜色也会有微妙的差别。
回到法国之后，Lehanneu决定用墙面艺术的形式，模拟出这些色彩各异的海洋形态。他通过高清摄影，选择了50个不同的海域，借助彩陶的雕刻和上色工艺，将它们复原到作品“50 Seas”里的这些圆形的雕塑上。从蓝色到蛋白石绿，从里海到哈德逊湾，不管是海水的颜色还是海浪的阴影，每一片都是独一无二的。
©️ "50 Seas" Mathieu Lehanneur
这并不是这位法国艺术家唯一一次试图还原地球上的河流与海洋。2016年，他的系列装置作品 “Liquid Marble”，更是用3D技术直接模拟水面的形态，加上机械雕刻和抛光，制作出了从颜色到质感都极其逼真的“水体”。
©️ "Liquid Marble" Miguel Rothschild
远远看去，这些被安置在地面上的大理石雕塑，几乎与真实的波浪毫无差别。艺术家对作品本身的介绍也十分有趣：“是的，这块物体其实并没有动，但是这些抛光大理石表面的光线反射，会让人的大脑感觉‘这就是真实的海洋’。我的想法就是，把一块水域带到没有水的地方，让你能对着它产生沉思。”
©️ "Liquid Marble" Miguel Rothschild
2003年的马萨诸塞州，一家已经在运行了九十多年的精神健康中心即将要被拆除，为了纪念这座老牌医院，德国艺术家 Anna Schuleit 被委托在建筑内“创作一些特别的东西”。
初次参观的时候，这个本是用来治愈人类的地方透出的出的毫无生机和破旧暗淡，让艺术家感到深深震惊。她也决定为这座建筑注入一些新的（当然也是最后的）希望：用28000盆花把这座建筑铺满，建造一片美丽的“花海”。
©️ "Bloom" Anna Schuleit
Anna 将这次的作品取名为“绽放（Bloom）”，作品展示的时间就像它的名字一样只有短短的4天。在这4天里，整个建筑的每一个房间都被不同的花朵塞满：三楼的一间小办公室，覆盖的是橙色的郁金香；一个病人的候诊室里，放置的是粉红色的石楠花；儿童精神科里，白色的郁金香正在开放；建筑的地下室，则覆盖着5600平方英尺的活草皮……
©️ "Bloom" Anna Schuleit
除了作品本身的生机勃勃之外，艺术家对这个展览的解读也很酷：在拆除之前，这座曾经单调、寒冷、令人不那么愉快的医院建筑，确实需要一点完全不同的改变。来参观的人们的态度也各不相同，有人十分感动，也有人觉得有点忧伤，这些真实的反应，也都被艺术家当成了作品的一部分。
展览结束之后，Anna和工作人员一起，将这片花海的原材料（也就是这些盆栽植物），陆续赠送给了附近的收容所和精神病医院，这也是艺术家刻意选择盆栽花朵，而不是切花的原因——在一个看似老旧而肃杀的地方，放上代表希望的、充满生命力的、活着的花朵，这样的浪漫似乎也只有一个艺术家才能想得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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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聊
你最想把身边的哪个地方变成海？
撰文／小刘
编辑／Svet
排版 ／The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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