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和 HONNE 打了个越洋电话，聊了一下世界末日这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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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访英国双人电子组合 HONNE
“假如还有一周就世界末日，你会做什么？”这是 HONNE 在六月份发布的新歌 What Would You Do？的第一句歌词，甜味的放克叠加在电子音乐创造的梦境中，让人随着轻松的鼓点不自自觉抖腿的同时也引人思考。
就在前阵子，这个英国双人电子组合的两位成员詹姆斯和安迪分别在社交媒体平台上发布了自己的“末日清单”。在 2020 年发布完混音带 no song without you 之后，他们的创作故事更加令人好奇。“我们曾经给自己太多的限制，但我们现在决定绕过规则，开始大展拳脚。”
于是，在一个阳光不错的下午（英国时间大概上午十点），隔着几千公里，我们给 HONNE 打了个 ZOOM 电话， 詹姆斯和安迪一边画画，一边和我们聊了聊音乐、10月份即将发布的新专辑、一些乱七八糟的小事情，还有世界末日。
远在英国的 HONNE 先来给大家打个招呼
👋🏻
以下对话中：
NN = NOWNESS
J=James
A=Andy
HONNE 是一支来自英国的双人电子组合，由詹姆斯·海切尔（James Hatcher）和安迪·克拉特巴克（Andy Clutterbuck）两个年轻人在 2014 年组建。他俩是彼此在大学里认识的第一个人。用安迪在 2015 年的一次采访里的话来说，也可以叫做“一见钟情”，虽然那天聚会上的他非常紧张，但他俩相处得很好，几天后就开始一起聊天和创作音乐，很快熟络了起来。
成为朋友的詹姆斯和安迪，决定做一个音乐组合，出于对日本文化的共同热爱，他们给组合起的名字就叫“HONNE”（日语单词“本音”，意思是“真实情感”），这也是他们对自己音乐创作的期许和解读。就在同一年，借助伦敦的独立厂牌 Super Recordings，他们在 9 月发行了第一支单曲 Warm On a Cold Night（中国粉丝打趣地将这首歌翻译成“冬天里的一把火”），就此正式踏上音乐之路。
在 2015 年发布了 EP Coastal Love 、在英国乃至欧洲的各大音乐节上成功演出之后，HONNE 从一支小众音乐组合一跃成为每场演出都售罄的音乐新秀。之后几年，两人又陆续发布了多首作品，都拿到了不错的成绩。不过真正令他们“出圈”的专辑，可能还得数 2018 年的 Love Me/Love Me Not 和 2020 年的 no song without u, 从那时候开始，这支双人组合开始被全世界尤其是亚洲的歌迷所熟知，直到今年，他们推出了全新单曲 What Would You Do？。
其实，在 2020 年底的疫情之前，这首歌就已经快要制作完成了。当时正在洛杉矶写歌的詹姆斯和安迪也万万没想到，自己对“世界末日”的假设会有这样的现实映照。HONNE 的歌词一向被认为是浪漫而多面的，在向往积极的同时也包含着晦暗的可能，在这首单曲里，他们依然尝试着在“世界末日”这个负面的前提里找寻其中乐观的一面，就像歌词中唱的那样，Why not tell somebody you love them before it's too late? 世界虽然和人类开了一个玩笑，但我们依然需要在有限时间里去做自己所珍视的事。
尽管在社交平台上，两位成员都非常幽默地回答了“末日之前想做什么”这个问题，但在歌曲发布过后的一个月，跟我们聊天的时候，詹姆斯又重新思索了一遍他的答案：如果世界末日真的来了，最优先的事情还是和家人在一起享受最后一周。安迪也附和了他的回答——他和詹姆斯一样拥有一个亲密的家庭，所以他也不得不放弃世界上最爱的巧克力酱而选择陪伴家人。
不过，HONNE 依然是那个乐观主义的双人组合，当我们问到“如果在毁灭前，因为各种原因他们不得不一起面对该怎么办”的时候，詹姆斯笑着对 ZOOM 里的安迪说：“我俩可能会非常可怜地抱在一起，哈哈。”安迪说：“那我可能会选择在最后一刻和你俯卧撑比赛一下，或者摔跤……”但过了几秒他又迅速改变了主意，“我觉得似乎还是建个时空穿梭机，把所有 HONNE 发了和没发的歌都藏进去、埋在花园里比较科学”。詹姆斯点头同意，“没错，也许几十年后我们挂了，会有人突然把这个机器翻出来帮我们把歌发了”。
NN：在这次的新歌里你们跟音乐人 Pink Sweat$ 合作上了，你们是怎么认识他的？这次合作有没有什么印象深刻的事？
A：What Would You Do? 是 HONNE 和 Pink Sweat$ 的第一次合作，其实我们现实生活中并没有见过面，只是打过几次 Facetime 电话。当时我们问他要不要合作一波，Pink Sweat$ 一边坐在纳什维尔的公寓里嗦肉酱意大利面一边热情地答应了——但是他有自己的一套工作方法，（所以）他提出要自己写第二段主歌。最后结果当然很出色，Pink Sweat$ 从自己的角度身临其境地解读了他的世界末日会是什么样的，为这首歌增色不少。之后我们又和他来回沟通了几次、做声音测试之类的，美好的友谊正在开花～
J：Bromance。(这就是兄弟情的魅力吧。）
What Would You Do?
“复古”一直是 HONNE 的曲风关键词之一，这可能跟两个人的生活经历有关：詹姆斯从小就喜欢音乐，“我是听着迈克尔·杰克逊（Michael Jackson）的歌长大的”。人生第一次去看现场表演，他惊讶地发现迈克尔·杰克逊的舞台上不仅有坦克，还有喷气背包，然后就整个对音乐入了迷。80 年代的音乐多多少少也影响到了他的创作，他使用过那个年代的鼓点（比如迈克尔·杰克逊也用过的 Simmons 军鼓），这些怀旧元素让 HONNE 的歌听起来有一种复古的活力。
其实，在 HONNE 的第一首歌 Warm On a Cold Night 的同名 EP里, 你就可以听见不少 70 和 80 年代灵魂乐与放克音乐的影子，感性的合成器、圆滑的贝斯声，塑造了一个薄雾缭绕的虚构世界。这张专辑正像是那种“坐在出租车后座偶然间会听到的歌”，在一段低沉的电台男声之后，你就可以听到安迪略带颗粒的嗓音，让人感觉正随着慵懒的节拍穿梭在英国的雨天之中。
“爱”也是 HONNE 一直在讨论和叙述的话题，他们在 2018 年的专辑 Love Me/Love Me Not 中，就做了这样一个有趣的设定：整张专辑有 12 首歌，前六首讲述爱如何给人带来振奋与瑰丽，后六首则陈述爱让人痛苦和心碎的另一面。“跟非黑即白不同的是，我们想展示一种平衡和灰色的模糊空间。”
到了 2020 年疫情最严重的那段日子，no song without u 的出现则更像是一种疗愈。HONNE 刻意把对声音的处理降到最低，尽可能地用最原始的姿态去与世界对话。整首歌轻松到像是沙滩男孩（Beach Boys）的曲风，柔和、迷幻的合声加上唱片的沙沙声，随机而即兴的编排，仿佛是在隔离时期给所有孤独的人的一个拥抱。
HONNE 喜欢在晚上写歌，夜色俨然成了两个人创造力的催化剂。但他们也会笑着承认，这其实是个坏习惯，毕竟人类还是需要光亮才能生存——所以为了骗骗自己，他们会在白天悄悄拉上窗帘假装在夜晚，然后继续闷头创作。
聊到写歌时他们都说，自己的多数灵感都来源于各自的生活，因为存在于爱之中的感受往往最真实也最诚恳。只要一沉浸到创作状态，他们就会一遍又一遍地听歌曲小样，找出可以改进的地方，毕竟“创作者需要在写作阶段就从自己的作品中寻找乐趣”。也正因如此，HONNE 的每张专辑都存储着他们每一段的记忆与体验。
当然了，詹姆斯也补充说，他们在巡演时也会在车上戴耳机听听很chill的歌，比如弗兰克·奥申（Frank Ocean）和 Bon Iver，“这也算是旅行体验的一部分吧。”
NN：如果现在打开你们的音乐播放器，正在播放的会是哪首歌呢？
J：我真没开玩笑，就是 HONNE，25分钟前我还在听——完了，我们现在已经把专辑写完了，就没有理由（再听）了！
A：我的是这个。（试图把手机举到电脑面前）Evinha。她是位成功的歌手（念 Spotify 上的简介），可能是西班牙人，我不确定，但她听起来……我猜她年纪可能不小了，因为她的专辑是差不多在 1971 年和 1969 年发行的。她听起来有点像——希望她不会被冒犯——有点像迈克尔·杰克逊年轻的时候，杰克逊合唱团（Jackson 5，编者注），对。(开始手机播放 Evinha 的歌曲 Que Bandeira，然后扭了起来) 真的很不错，很适合放松或开派对的时候听。
J：我发现我错了，我最近听的就一首，从那以后我再也没有听过任何一首了（笑）。就是这首，God Must Be Doing Cocaine，来自 Charlotte Lawrence。这是首很赞的歌，制作和概念都很棒。它甚至不在 Spotify 榜单的前 5 名，但却是我最近听到最有趣的歌。
NN：大多数 HONNE 共同创作的歌都非常积极和浪漫。所以，如果当初没有成立这个组合的话，你们各自会创作什么样的音乐？
A：Emmm...我感觉其实我一直想写一首不是那么“浪漫”的歌，内容有点阴暗的那种，但从来没有实现过。（大笑）基本上詹姆斯并没有听过我写的所有歌，我也不太愿意让他听。可能因为写的不够好或什么原因吧，而且这些歌估计到最后也不会被任何人听到。但如果把这些暗黑歌曲都发布了（或许确实应该这么干），HONNE 的歌估计会是现在的两倍多。
J：确实。有很多东西安迪从来没有发给过我，特别是我们在疫情隔离前一起在工作室的时候。当时我进去打开他一直在做的文件，然后他出现了，我说：“这么好听，你为什么不给我听啊？？”（模仿当时的情景提高音量，然后继续模仿安迪的反应）“因为我也…不确定…听起来是不是很好。”其实安迪在某种程度上对自己有点不信任，也不算是失望，但就像......他需要一段时间才能适应，也会因为其他人的称赞而开心，毕竟他不是每次都特别确定，自己写的东西是否OK。
A：我们很幸运能在一起工作。作为完全独立的单个音乐人很困难，你很难搞清楚什么是好什么是坏。尤其如果你就是自己唯一的听众，这个是很苦的，因为没有人可以给你建议和想法，你也得不到任何人的认可。
J：在我们这一行，对于一个 Solo 音乐人来说，TA 可能需要两三年、或者三四年的时间来创作和完成一张专辑。但是如果你有其他人可以交流，总归是更好的。
Warm On a Cold Night
如果说 HONNE 的每首歌听起来都像一杯尝起来甜中带苦的抹茶，那他们每一张专辑的视觉设计就是抹茶包装上特有的绿，似乎是在提醒你，这杯茶的味道一定不会差。
©️ Warm On a Cold Night EP封面
Warm On a Cold Night 的封面照片，来自于HONNE 在伦敦某次巡演时拍下的照片，光线在黑夜中显现出金色的波纹，暖色中着带些金属光泽，正好与歌曲的温馨与疏离相对应。在以往的采访中安迪就曾经提到，他看过索菲亚·科波拉的《迷失东京》之后，对日本产生了浓厚的兴趣，这也是为什么他们在这张专辑听觉和视觉上，都倾向于营造大都市中人与人之间的陌生感。专辑封面边缘出现的日文字体，也巧合地呼应了《迷失东京》的英文名“Lost in Transition”。
到了第二张专辑 Love Me/Love Me Not，这张在中文互联网堪称网红级别的封面，由摄影师 Nhu Xuan Hua 拍摄，照片里那位拿着镜子的女孩，其实也是一位中国模特。上面的文字也刻意设置成了左右对称，如同女孩和镜子所呈现的两个平行的世界一样，跟专辑的两半哲学契合得刚好。
©️ Love Me/Love Me Not 专辑封面
这张专辑的概念源于日本的两半哲学——不可能存在没有另一半的一侧。在专辑的黑胶唱片上，一边名为Love Me，另一边名为Love Me Not，听众可以根据自己的心情选择听哪一边。
而 2020 年的混音带 no song without u，HONNE 则请到了插画师 Holly Warburton 操刀所有的视觉元素，可爱、治愈的粗线条人物出现在这张专辑的视觉设计上，也出现在了这张专辑所有的歌词 MV 和单曲 MV 中。
©️ no song without you MV
©️ free love MV
至于这次的 What Would You Do？的歌词 MV，则几乎是完全的粉色，画面里的詹姆斯正背对着听众用手拨开窗帘，安迪则坐在沙发上眨着眼睛发呆。在我们的采访中，安迪特意说起了这支由他俩一起参与创作的 MV，“最初的概念是想让这个故事描述一个很拽的年轻人，就算世界末日快来了，他也并不关心。他可能是个在学校被欺负了或者遇到了点困难的小孩，突然知道了毁灭的噩耗，但依然想着怎么去追求那个一直迷恋的女孩。”把这个想法交给导演之后，两人还分别扮演了一个园丁和邮递员，在 MV 里客串了一把，配合完成了这个怪诞幽默的小故事。
©️ What Would You Do? 花絮照
在介绍视觉风格之余，HONNE 也提到了他们将在 10 月发布的新专辑。在每次作品的视觉呈现都会有所不同的基础上，他们在新专辑里又会来一次完全不同的全新尝试，这也是他们第一次亲身参与的艺术创作。在即将陆续发布的单曲中，每首歌都会有独特的视觉体现，同时又相互勾连，好像在接龙讲述同一个故事。至于完整专辑，则会像是拼图的最后一块，填补故事完结之前的最后一个空缺。
©️ no song without you 专辑封面
NN：如果可以选择一位电影导演为你们拍摄 MV，你们会选谁？
J：可能是韦斯·安德森吧。
A：我也喜欢他的电影，很棒同时也很古怪。我喜欢对称镜头和画面，还有那些复古的布景设计，（电影里）粉红色的场景真的很酷，他很厉害。
J：对，但如果我们想让 MV 更动感一点，可能昆汀·塔伦蒂诺也不错。如果我们想让它更…….？（陷入沉思）
A：如果我们想要有 E.T.外星人，估计得找史蒂文·斯皮尔伯格。
J：世界末日的话，我们可以去别的星球，可能直接叫 E.T.自己来导演也行。
NN：可以再多剧透一点关于接下来即将发布的新歌和新专辑的信息吗？
J：当然，虽然我们还不能说和哪些音乐人合作了，但这绝对是我们合作最多的专辑，这个阵容可以说是非常疯狂了，估计很多人会很惊讶，里面包括了一些我们在筹备中认识的、或者和我们已经是老朋友的人。所以，最终的产出真的很酷。
还可以剧透一点的是，这张专辑算是一个真正意义上的万花筒，里面有Lofi、有放松和轻快的部分、也有不插电的板块，所以就像是混合了各种口味的糖果盒子，但更多的还是适合每个听众的内容，就像 HONNE 曾经度过的年代一样。
A：对，像我们这样的中年人...
J：（哈哈哈哈）随着我们逐渐年长。伙计们，我们真的迫不及待地想与大家分享！
采访彩蛋
彩蛋: 在采访的开头，我们问詹姆斯和安迪手头有没有可以用来画画的纸和笔，这样可以帮自己画一张自画像。在詹姆斯跑出去翻找的时候，安迪向我们展示了他的小本子，扉页写着 SUM1THAT❤️'SYOU（Someone That Loves You，这是 HONNE 的早期作品之一），他给我们看了本子里一些随手乱涂的最后没有用到的歌词。然后詹姆斯回来了，手里拿着巨大的一整盒彩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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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聊
你最喜欢 HONNE 的哪首歌，为什么？
图片来自艺人团队及网络
采访/四粮液、Effy、挖挖
撰文/四粮液
编辑/Thea、Svet
排版/Thea、艺融
参考资料：
[1] EXCLUSIVE: GET TO KNOW ELECTRONIC DUO HONNE. 2015. Megan Williams. https://web.archive.org/web/20160304192405/http://www.idolmag.co.uk/music/exclusive-get-to-know-electronic-duo-honne/
[2] Honne - Warm On A Cold Night. 2016. Lisa Henderson. https://www.clashmusic.com/reviews/honne-warm-on-a-cold-night
[3] HONNE falls short with second LP ‘Love Me / Love Me Not’. 2018. Juliette Paige. http://wrbbradio.org/2018/09/14/honne-falls-short-with-second-lp-love-me-love-me-not/
[4] A Deconstruction of All Our Favorite Moments on HONNE’s ‘Love Me / Love Me Not’ Album. 2018. Maxamillion Polo. https://www.onestowatch.com/blog/honne-love-me-love-me-not
[5] Concrete & Grass presents: HONNE. Split Works. https://spli-t.com/past-events/concrete-grass-presents-honne/
[6] Interview with HONNE about “Love Me / Love Me Not”. Junnosuke Amai. https://www.neol.jp/culture/72957/
[7] NHU XUAN HUA GOES BEYOND FASHION PHOTOGRAPHY. Trendland. https://trendland.com/nhu-xuan-hua-goes-beyond-fashion-photography/
[8] Everything You Need To Know About Honne's 'No Song Without You'. Sam Murphy. 2020. https://www.coolaccidents.com/news/honne-no-song-without-you-fact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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