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普通青年的折叠世界溜达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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赴一场金色的冒险
用45分钟，十首歌，表达一个完整的概念，就在上个月，法兹新唱片《折叠故事》发行，随后，专辑电影上线，法兹也破天荒地走进破败小城、跑上雪山……就像赴一场金色的冒险。
©专辑电影《折叠故事》海报
在采访快结束的时候，刘鹏说，他正在家附近的城墙边溜达，很多年前，他也正是在这里写出“沿着顺城巷穿过了护城河，来到了城墙外……”（《西安》），依稀有鸟鸣和孩童嬉闹的声音越过听筒传来，与刘鹏的叙述一起迅速将我们带入法兹的世界，那是一个普通的模范青年的折叠故事。
折 叠 故 事
随着一声“开拍”，“演员”们扭动着自己的身体，放大感官、感受，面向镜头，寻找自己的表情、动作。演到兴处，刘鹏将一面反光板上的袋子套在头上，随兴地往前走了很远，当时风沙很大，吹在脸上，有一种窒息的感觉，就好像一个生命体被一个很小的东西困死的戏谑与残酷。表演是刘鹏临时想到的，后来才知道这个场景已经拍完，谁也没发现，也没有被记录下来，被折叠进他自己的记忆里。
©专辑电影《折叠故事》
从踏上西北荒凉、寒冷的土地时起，拍摄《折叠故事》就变成一场冒险。
取景地之一玉门曾是石油城，而现在宏伟的工厂内空无一人，刘鹏说，看到它们的第一眼就会想到它在70年代像巨人一样运转，生产物资运往全国各地，但随着资源枯竭，巨人倒下，城市也走向没落。在空荡的住宅楼间，大量破败的生活用品被遗留下来，贴在门上的对联、墙上的海报，整箱磁带，它们有的进入影像，带着自身沉默无言的故事被折叠进法兹的新唱片中。
©专辑电影《折叠故事》
3月21日法兹的新唱片《折叠故事》发行，过去五年中，法兹发行了三张EP，在2020年《假水》发布后，刘鹏觉得时候到了，是时候发一张全长唱片。
歌写到一半时，刘鹏觉得有什么东西正从音乐里浮现出来，越来越具象、清晰，是一个青年的影子，他出生、恋爱、失恋、不断翻越高山。刘鹏有了一个想法，能不能把十首歌串连起来，像一篇小说一样，讲述一个普通青年的成长故事，而最终我们听到、看到的是表达一个完整的故事概念的十首歌，和神思远为其拍摄的长达45分钟的实验影像。
©专辑电影《折叠故事》
在甘肃和青海的冬天，河流结成厚实的冰，水天一色，而水正是贯穿这张专辑的线索。羊水是水，河流可以变成隔阂……与EP《假水》不同的《假水》再度成为开端，十首歌就像十条不同的河流，最后汇聚到一起。如果你悉心聆听，会发现开头的水声与结尾的水声可以连在一起播放，形成一个循环，好像人生又回到了一个原点。
但在刘鹏的理解中，当这个被折叠的（时间）“点”再度被展开的时候，此时与彼时，心境又完全不同了。就像人生要不断翻越冷山，那时是迷茫的，这时可能是坚定的，在翻越山头的时候，能够看见远方的灯塔，即使这座灯塔是虚构的，只存在于自己的心中。
©专辑电影《折叠故事》
《折叠故事》有着法兹不一样的一面，它更温和、更细腻、也更丰富，甚至还有几首“不像法兹”的歌。刘鹏很坦然，他觉得他们真诚地表达了自己真正想表达的东西。在录音结束那天，乐队四位成员一起听着自己的音乐，觉得很感动，这里灌注了他们最真实的生活与情感。
《永远不是永远》中有刘鹏与女友的日常对话，《假水》的灵感来自刘鹏女儿的童稚的语言。唱片中有很多念白，《牙齿碰撞》中情侣间的耳鬓厮磨，《冷山》里自己与自己对话，《无声》是用手机在路边录的，那天下雪，声音嘈杂。而更多的念白是刘鹏在惘闻工作室一帐屏风后面，一字一句地完成，与录制歌曲不同，念白更要找个一种状态，它会逼迫你与自己对话，面对自己最本真的部分。
©专辑电影《折叠故事》
《折叠故事》折叠的是无数个人生瞬间，也是无数个普通人的故事，出生，青春中的残酷与甜蜜，追寻理想，理想破灭，它是用个人经验唤起个人经验，随着音乐的流动，总会有某段被折叠的记忆再次舒展开，一千个人有一千个哈密雷特，也有一千个折叠故事。但法兹的音乐中，故事总会进展到这里：当这个普通青年发觉自己能够承担这一切的时候，世界又会明亮起来。就好像人生是一场“金色的冒险”，金色就意喻着希望。
©专辑电影《折叠故事》
模 范 青 年
在拍摄《灯塔》时，演员并排走在嘉峪关宽阔、荒无人烟的马路上，导演建议可以挑选一个道具拿在手里，嘉轩、铂洋、马成拿的分别是面具、碰铃和笛子，刘鹏手中是阿乙的小说《模范青年》，书很薄很小，可以揣在兜里，去年一年中他翻了十遍。小说讲述了两个青年的故事，他们在各自的命运中浮沉，彼此成为镜像。
©专辑电影《折叠故事》
而在法兹的音乐中，也始终有一位主人公，与刘鹏对望，在某些时刻与他对话，也与他一起成长。那个《甜水井》中迷茫着、痛苦着“听不到自己的心跳”的青年，在《守夜》里“听到了自己的心跳”，并在《热死荒梁》中向雪山深处跑去，意喻着找到了当下的目标。
©主唱刘鹏
摄影：Ahsan Lin
“当下”这个词在刘鹏口中频繁出现，与之相连的是法兹音乐的关键词之一“时间”。比起十年前《控制》中的紧迫感，当下的法兹显然更从容、自在。刘鹏觉得时间就是一刹那消灭前一刹那，相互产生、相互消灭，过去和未来如梦幻倒影，只有两者之间的界限“现在”才真实存在。他觉得自己这些年最大的改变便是更注重当下。
活在当下的刘鹏变得没那么拧巴了，比起之前坚守一个模糊的“标准”：做乐队就该如何，后朋克就该如何。现在他更愿意关心真实情感的表达，同时，他也愿意接纳更多新鲜事物，包括参加综艺、拍专辑电影、与不同音乐人合作——《折叠故事》更是跨越东西至惘闻在大连的工作室，对刘鹏而言，惘闻的加入填补了故事中一块生动的画面，他很感激。
©2018年美国巡演，纽约超市
这两年，刘鹏也以一个模范生的姿态走进幕后，做活动，办音乐节，还成立了“假水”音乐厂牌，关注西安本土的年轻乐队，为有音乐才华的年轻人提供支持，让西安的音乐场景变得更丰富，也让西安的音乐土壤变得更丰厚。
©2019年巡演，法国雷恩
在法兹今年的计划中，“假水”会发一张LUR:的黑胶、一盘异红的磁带。除此之外，乐队要做巡演，他们邀请了好友加入巡演演奏键盘、吉他，希望能够还原唱片的丰富。原定的巡演日程很密集，几乎一天一个城市，要从四月持续到六月，刘鹏很享受这种状态，在高强度的演出下，更能够找到一种“肌肉感”。
©2018年巡演，纽约曼哈顿
然而突如其来的疫情再度打乱了他们的安排，在平台上已经能看到延期公告。刘鹏这两年来已经能够适应这种不确定性，去大连录音时碰上疫情滞留20多天，刚回到西安再度赶上封闭。他的选择是回到当下，做好当下能做的事。
©2018年美国巡演，卡尔斯巴德冲浪
这两年，刘鹏的嗓音变得更低沉了，可能是一直以来不怎么正确的用嗓习惯，也可能是上年纪了自然而然，比起之前的焦虑，他现在更能与自己和解，“可能有一天唱不了以前的音乐了，我还可以写新的音乐，用低沉的嗓音来唱，到有一天真的什么都唱不了，那就不唱了，顺其自然。”但他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我还能弹吉他”。
©摄影：SCRAP
刘鹏似乎有很多面。他享受西安悠闲的生活，习惯在城墙脚下遛弯，观察路人，聆听这座古城的声音。也能一天跑一座城市，在Live House挥舞着拳头和嗓音。他真诚感性，有时候又会展现出这种韧性，让人看见他内在的锋利，棱角已经磨平，而骨头愈发坚硬。而他心中的模范青年亦或许又是被他拟人化的法兹，刘鹏将其形容为：真诚朴实，勇敢坚定。
©主唱刘鹏
摄影：Ahsan Lin
对话刘鹏
NN：法兹去了哪里拍摄？感受如何？
刘鹏：两个取景地，嘉峪关和玉门，参与了一天。感觉很冷，很辛苦，但也很快乐、很新鲜。法兹的歌词是剧本，导演配合歌词创作了分镜头，在拍摄的时候，他把想要的感觉告诉演员，包括我们，比如“冷”，我们就要想怎么用表情和动作来表达我们的感受，有很多即兴的东西发生，这个过程很有意思。
©专辑电影《折叠故事》
NN：你最喜欢影像中的哪个场景呢？
刘鹏：《永远不要说永远》中，通过男女主人公隔河对望来表现情侣间的隔阂，这个表达很妙，与我们的音乐也很契合。《热死荒梁》中主人公在岩石上跳舞，之后向雪山身处跑去，他找到了当下的目标，坚定又热烈地朝着目标奔跑。
©专辑电影《折叠故事》
NN：专辑影像中有什么彩蛋吗？
刘鹏：《永远不要说永远》影像视频结尾处有一段独白，它在专辑里被做了倒放模糊处理，是听不清的，现在通过主人公之口能够听清了。
NN：你创作时的灵感来源是什么呢？有没有创作上的小习惯？
刘鹏：灵感通常来自日常的观察，比如我很喜欢在街上溜达，观察身边的人，尽可能保持观察力和想象力。习惯就是随手会记备忘录，可能是脑海里闪现的一个词，也可能是一个句子、一段旋律。2016年巡演的时候，我们开车经过很多地方，有些地名很好听，当时也记录下来了。
©主唱刘鹏
摄影：Ahsan Lin
NN：法兹的音乐中有很多与梦相关的元素，您会经常做梦吗？
刘鹏：会啊。《身体与想象的距离》就是做梦来的。我梦见微信视频的时候，自己穿到对面去了。小时候有一个梦想，学会漫画《七龙珠》里“瞬间转移”，把两个手指在脑门上放着，心里想一个想到达的地点，就能瞬间穿过去。现在20年过去了，我还是想有这个能力。
NN：你觉得法兹所有专辑之间内在的联系是什么？
刘鹏：是变化，也是法兹成长的过程。
©鼓手铂洋
摄影：Ahsan Lin
NN：能否分享最近影响过法兹的音乐？
刘鹏：汉斯·季默为电影《沙丘》创作的配乐，它很有创造力，也包含着一些新奇的想法，在创作思路上能带给我一些启发。
©吉他手马成
摄影：Ahsan Lin
NN：法兹乐队不演出的时候都做什么？
刘鹏：嘉轩喜欢骑摩托车，研究佛学文化；马成年龄最小，在家喝茶、盘核桃，比较佛系。铂洋爱研究穿搭。我就是爱溜达。
©贝斯嘉轩
摄影：Ahsan Lin
NN：法兹中的“刘鹏”和分支猫泳中的“留膨”有什么联系吗？
刘鹏：留膨是留下膨胀的意思，人都会有膨胀的时候，这很正常，就时刻提醒自己把“它”留下。两者就像自己与另一个自己对话，法兹中是一面，他更社会化，猫泳中是另一面，他更自我，但也有表达的欲望。
NN：可以分享最近在听的音乐吗？
刘鹏：异红的电子乐《煤机花园》，编曲很灵动，会让人眼前一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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撰文／李李
编辑／Thea
排版 / 葫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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