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性？体制？现实？我们选哪个？

01

实际上我们生命里面有一个生长系统，当生命在孕育之前，一个文化土壤，已经在为你的诞生进行着充分的准备。你生下来就是你父母的孩子、属于那个时代的孩子、必须在那种条件中成长的孩子。

从教育意义来说，理解这个系统，是我们教学、教育工作以及对教师这个身份来说，极其重要的事情。

我们每天面对着那么多的学生，虽然他们有名有姓，但是大部分老师，对那些即使教了很多年的学生，也不会去问一下，为什么你叫小明？为什么你叫小刚？为什么你叫小红？更不会去问你从哪里来，你心中有什么意愿，要到哪里去，也很少去跟学生的父母交谈，去了解这个具体的人从出生之后，在成长的过程中，都经历了哪些事情。

我们只是教着抽象的学生，教着具体数字一般的学生，我们从没真正地了解过他们。

有时候一个人数学学不好，真的是他不努力吗？他的歌唱得不好，难道不是他天生五音不全吗？

有一个作家，说她从不唱歌，她从不在公共场合发言，不管你怎么跟她交谈，她就是不说话。因为她非常害怕在众人面前说话，有时候害怕到让人觉得她是故意的，觉得她太骄傲了。50多岁的时候，她还去读了心理学博士，她要学会治疗自己。

原来她上小学的时候，有一次报名参加了学校组织的合唱组。第一次排练的时候，她由于太紧张走调了，于是老师就把她开除了。但是合唱队不仅要求声音方面要有组合，身高方面还要错落有致，而她在身高方面是一个不可或缺的选择，所以又被叫回来了。老师却对她说：你只要张开嘴巴就行，不要发出声音。

因为在老师看来，让学校的合唱队取得好成绩，才是最重要的任务。但是，他不知道这一句话会对那个女孩子造成多么可怕的伤害。

所以，作为教师，有时候我们真的不知道我们能做什么，我们做的事情到底能帮助到学生什么。但是我们一定要有一种警觉，我们所做的一切一定不要伤害那颗无比脆弱的心。因为这样的伤害，有时候可能是终身的。

02

我有好几个朋友，数学简直差的一塌糊涂、让人震惊、难以相信。

有一次，其中一个朋友给我打电话，问他家里的电话号码。我马上就告诉他了。他说：“谢谢，我只能记住两个电话号码，一个是你的，一个是办公室的。”因为家里的电话不常用，所以就忘了。

你能相信有这样的人吗？去问别人自己家的电话号码！

这样的人，一定不是他的记忆出了问题，而是他数学方面的记忆能力曾经受到过无比可怕的伤害。经历这个伤害之后，好像所有关于数学的能力都在世界上消失。

我还有一个朋友，现在是澳大利亚一个人才公司的老板，他的数学能力基本停留在小学三年级以前。因为他在读三年级的时候，曾经被数学老师赶出教室，满山遍野地追着打。从那以后，他再也没有上过数学课。

他跟我说，他的数学就好像一条河，突然出现了一个巨大的洞，水一夜之间都从那个洞穴里流光了。

其实生命非常神奇，同时也非常脆弱。这种结构，既具有一种普遍性逻辑，又完全具有一种个体性逻辑。

有的人愈挫愈强，有的人却完全经不起任何的挫折和伤害。在一个人的成长过程中，这种早期的激励，尤其是13岁之前的经历，基本上是最难以修复的。

很多伤害就变成了记忆，很多记忆就变成了伤痛。在《奶蜜盐》这本书里面我有描述，把它称为生物疤痕。

也就是想到这里就痛、想到这里就绝望、想到这里就最难以生长。几乎每个孩子身上都有生物疤痕，很多时候，我们并不知道如何做才能更有效地帮助他们。

但是如果我们对待这种生命更加谨慎的话，至少我们能够尽量避免伤害、避免误解、避免错误的判断。所以作为教师，一定要有一颗温润宽厚、充满热情的心。

03

有一年，我在湖北讲课，讲到教育的勇气时，有一个老师就告诉我，为什么当老师会是她一生最大的梦想。

她说她出生在河南省的一个农村，从小家境贫寒。冬天所穿的衣服几乎都是用妈妈的衣服改造的，冷飕飕的寒风透过空空荡荡的衣服，到学校时全身已经完全冻僵了——被冻僵的孩子并不是只有她一个。

她的老师，每天都会站在教室门口，用自己温暖的双手把每个孩子的手给搓热，把冻僵的脸搓出红润感。

虽然已经过去了很多年，每想起这一幕，她都会潸然泪下。她觉得她的老师就是一个天使，给了她很大的精神鼓舞，也就是从那时起，她立志要成为老师那样的人。后来通过不懈努力，他终于成为了一个老师。

其实所有的故事为什么会那样，我们都可以追溯到一个人的生活经历，追溯到一个人的童年，追溯到他自己的故事中去。

其实，对于一个乡村教师来说，他也许不会教你更多知识，但是他可以用生命在教育，用一种充满爱的方式去教育。所以，越是在基础教育阶段，唤醒、激励、鼓舞，就越具有不可替代的作用。

所以，人的生长，从哪里汲取营养呢？是从爱中？恶中？冷漠中？还是从热情中？这其实是我们每天与人相处，与自己相处时要面对的一个问题。

我们经常需要思考：我是靠什么来做教师的呢？如果你不是真正出自对这个职业的热爱，不是你真的有一颗童心，不是你对人充满了善意，不是你渴望看到你身边的孩子因为你而变得精彩，那么你做老师是很容易被打垮的。

因为世界上所有的工作都没有像老师特别是小学老师、幼儿园老师那么琐碎，而我们也看不到这个孩子最终会成为谁。

我们每天都在不断地重复着繁杂的工作，在各种压力下，我们有时候可能会产生扭曲感，会很容易动怒——也很难得到别人的安慰和理解。

特别是对于小学阶段教学来说，几乎所有人都会觉得，做一个小学老师是很容易的事情，只要成为孩子王就可以了。其实并不是这样的。

有一次，我在某地讲课的时候，那个校长跟我讲了一个真实的故事。

有一天，他跟几个同学在一家餐馆吃饭。突然冲过来一个人，朝着他们其中一个人甩了一巴掌。

当时那个老师非常震怒：怎么回事？我又不认识你！你打错人了吧？！那个打人的说：打的就是你！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原来他就是在小学时，被这个老师伤害过的孩子。已经过去十多年了，那个仇恨都铭刻在他的心里，从来没有忘怀。这个恨，是一种极为可怕的毁灭性力量。

另外一个例子就温馨多了。一次我去另外一个地方讲课，刚到那里，一个教研中心的主任开着自己新买的车来接我。刚坐上他的车，他就滔滔不绝地说起了购买这辆车的故事：

这辆车是我的学生帮我挑选的，他知道我要买车，就带着我在城市里所有的车行看车。他说，老师，你想买什么车由你定，定完以后我跟他们谈价格。最后买的这辆车比所有车行的最低价格还便宜了1万块钱。

接着这个老师继续说:

其实这个学生，以前是我班最差的一个学生。我也没对他怎么样，要是能够想到今天他如此对我的话，我当时应该对他更好一点。

所以，从非常小我的角度来说，教育不是要培养出真正爱我们的人，而是培养出不恨我们的人。

当教育在人性跟体制之间产生巨大矛盾与落差，造成撕裂的时候，你会站在哪一边？

这是我们要思考的问题。如果体制存在着很大的问题，你又站在体制这一边，对学生及学生父母造成了一些伤害，那么危险就一直藏在路上。有时候人性就是如此微妙，教育的道理也如此浅显而深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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