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马的失误

文 | 张是之

经济学家凯恩斯爵士曾经说过：「经济学家和政治哲学家的想法，无论是对是错，其影响力都超过一般人的理解。……生活在现实中的人，通常自认为能够完全免除于知识的影响，其实往往都还是某些已故经济学家的奴隶。」

老马（Karl Marx）就是这样一位影响世界历史进程的经济学家与政治哲学家。老马当然还是很有才的，但抛开政治观念不谈，老马的经济学分析漏洞委实太多，然而即便如此，在大学、在知乎上还是有一票粉丝支持。

他有句名言广为流传：「如果有100%的利润，资本家会铤而走险；如果有200%的利润，资本家会藐视法律；如果有300%的利润，那么资本家就会践踏世间的一切！」

这句话结构清晰，排比有气势，加上很好的画面感，非常符合传播学的规律，流传甚广自有其道理，常被用来证明资本家的坏。

流传广，但并不表示这句话本身就真的有道理。谎言重复千遍依然是谎言，并不会因此成为真理。谎言千遍成真理，那是歪理邪说。

顺着这句话的思路，按照利润从低到高，至少可以从三个方面去反驳老马。

第一，薄利。众所周知，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趋利是人的本性，这句话通常被用作贬义，但却道出了真谛和事实，没有什么可指摘的。

第二，微利。老马的话忽略了一个重要的因素——时间。如果时光倒退十年，你会感慨那个时候的房价简直是白菜价，普通人买对了房产十年内的获利远超老马说的300%，三倍而已。普通人和资本家并不对立，资本家也许赚的更多，但没有资本家来运作资金建设商品房，普通人连购买房子的机会都没有。

另外需要记住的一点，那就是自愿交易一定是互惠互利的，否则交易从一开始就不会发生。利润的获取，只要是通过自愿的交易而不是强取豪夺，多大的利润多大的风险也同样无可指摘。

如果基于自愿交易不偷不抢，为了区区300%的利润，却需要冒着「践踏」法律的风险，那很可能是法律本身出了问题。仅仅是在四十几年前的神州大地，你养几只鸡贩卖几个鸡蛋，那也是要定罪的。

当法律违逆人性而出台，不需要300%的利润，只需要一只鸡蛋就可能被「践踏」，「践踏」本身才是对正义的追寻和回归。

第三，暴利。相比于房地产的涨幅，还有更暴利的，比如腾讯公司的股票，十年百倍不止。但正是这样的暴利，不仅仅把马化腾带进了资本家的行列，还给我们带来了非常实用便利的QQ、微信等等。

暴利的存在，同样会吸引更多的资金投入到这个行业，竞争的加剧最终带来的是利润的下降以及质量的提升。今天的马化腾毫无疑问是资本家，他获取的利润何止300%？不过他践踏的是互联网的旧秩序，开辟的是新格局，并没有损害谁的利益。

政治地位不论，Karl 的经济学水平在今天几乎是渣，只可惜还有人说不读《资本论》不足以说学过经济学，还有的大学经济学老师推崇 Karl 的经济学。

经济学没有流派，只有讲道理的和不讲道理的经济学。国内推崇 Karl 的学者们，你要是跟他讲道理，他就要跟你讲政治了。所以，明月沟渠，除非研究经济学思想史，否则还是只推荐研究讲道理的经济学。

Marx 曾经公开表达他并不是一个 marxist， Marx 本人的思想，后来的 Marxist 的思想，以及当代的人拿 Marx 和 Marxist 们的思想来做什么，是三个分开的、不同层面的问题。探讨归探讨，公道话还是要说的。他广为流传的那句名言，其实也不是他老人家的原话，而是以讹传讹传的。

Marx 自己并没有说过这样的话，不过是他在《资本论》中的一个脚注里边引用了别人的话，原文出自邓宁（Thomas Joseph Dunning）的《工联和罢工》。Marx 赞同这句话，并用它来为自己的那句“资本来到世间，从头到脚，每个毛孔都滴着血和肮脏的东西”这句话作注脚。

《资本论》英文版第31章，中文版第二十四章第七节： 

 If money, according to Augier, [14] “comes into the world with a congenital blood-stain on one cheek,” capital comes dripping from head to foot, from every pore, with blood and dirt. [15]

脚注：

Capital is said by a Quarterly Reviewer to fly turbulence and strife, and to be timid, which is very true; but this is very incompletely stating the question. 

Capital eschews no profit, or very small profit, just as Nature was formerly said to abhor a vacuum. With adequate profit, capital is very bold. A certain 10 per cent. will ensure its employment anywhere; 20 per cent. certain will produce eagerness; 50 per cent., positive audacity; 100 per cent. will make it ready to trample on all human laws; 300 per cent., and there is not a crime at which it will scruple, nor a risk it will not run, even to the chance of its owner being hanged. 

If turbulence and strife will bring a profit, it will freely encourage both. Smuggling and the slave-trade have amply proved all that is here stated.” (T. J. Dunning, l. c., pp. 35, 36.)

出处：

https://www.marxists.org/archive/marx/works/1867-c1/ch31.htm#15a

下次再有人引用老马的话来说资本家的坏话，记得把这篇文章甩给T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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