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多少人认为陈有西是冲着钱去的
文丨张是之
昨天文章有不少读者留言说陈有西是冲着那 1200 万去的，没有 1200 万，他才不会去给魔鬼辩护。
还有读者说我举出的聂树斌等案例，他们都没有钱，陈有西也不会去给他们辩护。
我迅速给出了回复，陈有西曾经为夏俊峰做过辩护。
第一位提出这个问题的读者倒是诚实，知道自己错了，啥也不回复，悄悄删除了自己的留言。
陈有西为夏俊峰辩护，并不是什么秘密。只是很多人连夏俊峰是谁都不知道，更不知道夏俊峰一案的经过和判决，当然也就不知道陈有西曾经为夏俊峰这个穷人辩护过。
他们仅仅凭着自己的想象和这次王振华 1200 万的心理冲击，就先入为主下了定论，律师冲着钱才去的，进一步得出自己的结论，没有钱就不会辩护，更不会去为聂树斌那样的穷人辩护。
实际上，顺着这样的思路，骂律师无良、骂资本家无耻、骂他们相互勾结狼狈为奸，这个套路既安全又好使，那个卢克文工作室最擅长这样的套路，无数读者在这样的情绪调动中连最基本的事实都不去思考。
即便是陈有西曾经为夏俊峰辩护过，还有不满意的。就是杀人诛心，怎么做都是错的那种，我们来看下这种人的逻辑。
简单梳理一下，他认为「陈有西不会为聂树斌这种没钱的人辩护，因为他们没钱。」而我抛出夏俊峰一案，他又说名利是孪生兄弟，没有利但是还有名，如果不是夏俊峰案闹到全国皆知，他一样不会接。
最后，这位读者还强调「人是动态的」，也就是会变的。
这是什么？这就是诛心之论，永远都在以最大的恶意来揣测别人的动机。想要给一个人定性，诛心论动机，任凭你有两张嘴都未必能说的清楚。
另外，我也比较好奇，这些人怎么有这么大的底气下这样的结论，按照基本的证伪思想，有一个反例就足以证伪这种结论。
就不说夏俊峰案，陈有西做这么多年的律师，他们怎么就敢断言，说没钱就是不接呢？
归根结底还是诛心要紧，管他陈有西到底有没有给穷人辩护过呢，反正我不去查证别人也不会查证。
那么，陈有西到底是不是冲着钱才去给王振华辩护的？
首先，我认为这个问题不重要，凭本事吃饭，一个愿给一个敢收，收多少都合适。
其次，我的确倾向于认为陈有西就是冲着钱去的，这么不光彩、证据又相对确凿、还是引起极大民愤的案件，没有巨大的利益刺激，谁愿意接这种大概率输掉官司砸自己招牌的案件呢？
但是我这种猜测仍然仅仅是猜测，正如前面说的，这不重要。
重要的是两点：第一，嫌犯变成罪犯之前，辩护权利得到保障；第二，这种保障也是需要经济支撑的，不是说说就能玩得起的。
什么叫玩得起玩不起？
有读者留言斯伟江说的，「我认识几个堪称社会良心的律师，不是在监狱里，就是没证了。」
我就不去查证这到底是不是斯伟江说的了，但现状确实如此。刑辩律师风险很大，搞不好连自己都搭进去，能收到的钱也并不都是像这个案件这样的高。
所以很多有实力有水平的律师，都不愿意做刑辩律师。
而另外一边，很多社会底层的人，像聂树斌、张志超这样的，遇到事就只能法援律师出场，就是法院指定的援助律师。
从经济学的基本规律出发，底层的人既没有钱，刑事案件又吃力不讨好，可想而知法援律师的水平和出力程度。
这不是什么道德问题，这是人的行动逻辑问题。
如果聂树斌真的是恶魔，那么他该死，但如果他是被冤枉的呢？
是法援律师更能够避免冤案的发生，还是陈有西这样的知名大律师更能够避免冤案？
昨天有读者开杠，说「聂树斌到底是不是真凶还很难说，认为法院是屈从舆论压力改判的。限于当时的条件，证据不可能那么完美。」
证据不可能那么完美，就可以向别人下达死亡判决书，这个逻辑真是无敌，谁想要这样的法治？
屈从舆论压力改判，你觉得法院那是说屈从就屈从的地方吗？执行死刑 22 年后才屈从？
这位读者说聂树斌一案死无对证，可佘祥林杀妻案呢：
1994年1月2日，佘妻张在玉因患精神病走失失踪，张在玉的家人怀疑张在玉被丈夫杀害。同年4月28日，佘祥林因涉嫌杀人被批捕，后被原荆州地区中级人民法院一审被判处死刑，剥夺政治权利终身。后因行政区划变更，佘祥林一案移送京山县公安局，经京山县人民法院和荆门市中级人民法院审理。1998年9月22日，佘祥林被判处15年有期徒刑。2005年3月28日，佘妻张在玉突然从山东回到京山。4月13日，京山县人民法院经重新开庭审理，宣判佘祥林无罪。2005年9月2日佘祥林领取70余万元国家赔偿。
划重点，导致佘祥林被判刑的受害人，活着回来了。
佘祥林最初如果能得到陈有西、斯伟江这样的知名刑辩律师辩护，是不是一开始就有可能避免冤狱？
刑辩的市场也是市场，遵从市场的一般规律。
刑辩律师要玩得起，除了自身业务过硬之外，还要有足够的资金实力作为后盾和保障。
不论他们出于什么目的给有钱人辩护，不论结果如何，尽到自己责任钱赚到了，然后才有更大的可能性去给穷人辩护。
企业家的有钱人会做慈善帮助穷人，同样律师中的有钱人也会向穷人施以援手。
这种辩护更像是一种慈善，但这种慈善，在辩护在水平和动力上都不是法律援助律师所能比的。
企业家需要先从消费者那里赚更多的钱，才有能力去做慈善，律师也是一样。
陈有西从王振华那里赚更多的钱，未来才有可能帮助下一个夏俊峰、聂树斌、佘祥林，避免更多的冤假错案，实现更多更大范围的法治。
所以，是不是冲着钱去不重要，重要的是逻辑上冲着钱去也没毛病。
最后，我需要再次强调，本文和上一篇一样不谈王振华案件本身，也没有用聂树斌的冤案来类比，不要做这种过度联想。
本文的重点是陈有西收钱收多少钱都没问题，动机也不重要，而且任何一个刑辩律师，从有钱人那里赚更多的钱，才有可能去帮助那些没钱又需要律师的人。
题图：Jean-Leon Gerome，Bonaparte Before the Sphin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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