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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暴”里的救援

梁建欣 急诊医学资讯 2020-09-12

“风暴”里的救援

201510月底,坐标美国德州,台风“帕特丽夏”的肆虐余波尚未过去,人们对这一场“世纪风暴”仍心有余悸。而坐落在大洋彼岸的某医院急诊室,另一场毫无预兆的“风暴”正悄然来临。

南方的秋天仍然显得干燥而闷热,躁动的城市刚进入甜美的梦乡。然而,就算是凌晨145分的急诊室,仍三三两两的聚集着前来就诊的患者,他们都有着一个共同的心愿——药到病除。

就在此时,尖锐的车笛声划破黑夜的宁静,红蓝双闪的车灯有节奏的晃动,我的心中不禁泛起了一丝涟漪。抢救室的门被推开,车床送来的是一名胸闷不适、躁动不安的中年男人——我们且称呼他为陈大叔吧。1小时前,陈大叔曾出现肢体抽搐,大小便失禁,面色发绀,持续几分钟才逐渐缓解。他以前有心脏方面的疾病,送他来医院的是他唯一的女儿,对他以前的病史也不甚了解。


抢救室的护士熟练的给陈大叔吸上氧、接入心电监护,检测血糖、血酮,建立静脉通道……陈大叔的病情迅速直观地反映在监护仪上——窦性心动过速,频发多源性室性早搏。我敏锐的捕捉到了某种联系——心脏病—心律失常—抽搐—Adams-Stokes综合征?我迅速下达医嘱,完善血生化、心肌酶等检查,并给予胺碘酮控制室性早搏,同时向他的女儿交代病情:状况危重,随时可能再发作并危及生命。


病情尚未交待清楚,150分,陈大叔再次出现抽搐,心电监护中波浪样的不规则波形格外刺眼——室颤!我随即给予胸外电除颤,并进行胸外心脏按压,陈大叔的心律转为房颤律,但仍有频发多源性室性早搏。随后多次出现室颤发作,经数次电除颤后仅能短暂维持房颤律,随后再发室颤。一个可怕的名词瞬间从我的词库中跳跃而出:电风暴!

室性心律失常风暴(ventricular arrhythmia storms)指的是24小时内发生≥23次的室速和/或室颤,引起严重血流动力学障碍而需要立即电复律或电除颤等治疗的急性危重性症候群。由于其死亡率高、处理棘手和预后恶劣,让我们急诊大夫都记住了它的简称:电风暴(electrical storm)。正如海面上的飓风,作为救援队伍的我,正处于暴风眼的中央,看着一叶孤舟内的生命烛光被强风吹得摇曳不定。

陈大叔的化验结果陆续回报,低血钾、代谢性酸中毒……我只能沉着应战,补钾纠酸的同时,亮出了对抗电风暴的杀手锏——艾司洛尔持续静脉注入。室颤仍在继续,伴随着一次又一次的除颤,陈大叔由于反复的抽搐,气道分泌物增多,意识逐渐陷入昏迷,我在除颤的间歇进行了气管插管,保护气道,适当镇静。我抬头看了一下时钟——凌晨4点。


看着似乎仍无好转的心律,抢救室的空气仿佛凝固了一般,绝望的情绪滋生蔓延。陈大叔的女儿轻声对我说:医生,请你们尽力治疗我父亲,不要放弃抢救。我沉默了一下……在这方面,我们医护人员和你们的立场是一致的,我们会尽全力抢救。


我知道电风暴的可怕,知道陈大叔也许凶多吉少,可是我心里也清楚,医护人员的不放弃,女儿的坚持,就是陈大叔最后的希望。我重新回到病床旁,紧握着手中唯一的武器——除颤仪,反复电除颤终止室颤,一次、再次…… 

我们的努力似乎得到了命运女神的垂青,陈大叔的心率逐渐下降,室颤/室速发作后有部分可自行转律,需要电除颤终止室颤/室速的间隔时间也越来越长。在540分最后一次电除颤后,陈大叔转为窦性心律,多源性室性早搏也逐渐减少,继续予抗心律失常药物维持治疗,没有再新发室颤。风暴减弱,我用颤抖的手处理口头医嘱,医嘱单上44次的除颤记录仍复述着刚结束不久的一片狼藉。


陈大叔后来转到ICU进一步监护治疗,在第四天意识转清,停机拔管,转入心血管内科康复治疗。我特意去探望了他,他的头脑还相当清楚,只是完全忘记了当时置身“风暴”的情景。正如《绿野仙踪》里善良的多萝西,虽然经历了风暴的洗礼,却能安全降落在神奇的奥兹仙境。对于陈大叔来说,也许是一场有着女儿陪伴的甜美之梦,而对于我们的医护团队,至今仍然能想起那一夜,在“风暴”中惊心动魄、与死神作战的每时、每刻……

编辑:上善若水--Lil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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