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Predix的倒掉 | 仿鲁迅《论雷锋塔的倒掉》
听说，GE的Mind+Machine大会要取消了。随后得到确认，很多中国工程师差点都买了机票过去。华尔街最看好的CEO，外来者空降兵 Culp在上任的第一把火，就烧向这个在行业中声名远扬的“机-智大会”。临近一个月就要开幕的工业互联网盛典，说不办就不办了。据说至少可以省掉600万美元。果然是机智过人。这个展会本来就是为耀眼的皇后Predix所定制的。突然间，炫耀的城堡没有了，但我等却都见过这几年的Predix，风光灿烂的掩映于工业转型升级之间，此起彼伏的中国徒弟们簇拥着新鲜靓丽的“工业互联网平台”四处提升中国制造。在中国，这是当下最令人着迷的技术升级路线。许多的工业互联网平台的真面目我也见过，并不见佳，我以为。
然而一切新一代技术升级的名目之中，我跟踪的最彻底却算是这Predix。所有的材料都在指明，工业升级的奥妙就藏在这Predix。这是两股力量的叠加：一个是先进制造，一个是互联网+。它很好地迎合了四股实力的野心志向：IT企业软件、电信及通讯ICT企业、初创物联网公司、工业设备与技术商。然而实力终究并不平衡，前两者财大气粗，自然并不意外地占领在工业舆论的制高点，也自然是方向引领者；物联网Start Up坐拥全新概念和资本的吹捧，虽然耗时费力还没挣到钱，却也是扶摇直上；只有工业设备与技术商作为传统制造业的苦主，有苦说不出，也被裹挟着不时要发出喊声，厉害的一些角色也就干脆跳上擂台自做擂主。总而言之，工业互联网激发了佛祖双子灯芯势力的期望，并在中国掀起了“互联网+先进制造业”这一奇怪的组合。此后夸张的事情还很多，如“百万企上云”之类的。但现在看上去，这后来类似的运动式的目标还会更多。
那时我唯一的希望，就是期望这Predix从PPT走向落地。后来也有不少这样的机会，GE曾经跟中国电信有过隆重的签约仪式，“天翼Predix”这个取巧的名字，本来是应该给Predix插上飞翔的翅膀的。再后来是数字创新工坊，“创新”二字也是中国制造当下最稀罕的应景救兵。即使不是为了中国，GE Digital多了很多炫目的天兵和招展的彩旗。中国所有关于工业互联网的神话，一开始都是在Predix的基础上演绎的。而所有关于工业互联网的假设，随后在中国却呈现了一种全然不同的方向，看上去是蓬勃盎然。然而，Predix依然在慢吞吞的往前走。慢一点也好，真是希望它是拯救中国工业的一剂良方。
它不断被风传卖掉。而今，居然老地盘也拔营了，则普天之下的工业人民，其忐忑为何如？
这是有事实可证的。试从北面吹风动草的城市，到南方实干纵深的产业集群，探听各路舆情去，凡有高管精英，平台与用户，政策制定者到实践者，除了几个少数不关心工业或者本来就被边缘化的分子之外，可有谁不为Predix心怀疑虑，不为当下路径捏把汗的？
工业本来只是工业，冷清也是难免。哪里比得上消费互联网的喧闹、华美？许多搞工业的如果按着互联网的模式做事，一定会平添许多苦恼。GE做Predix，是源于在发动机、燃气轮机、医疗器械、交通等的积累，工业软件也算是颇有建树，无论自有的和收购的。本来自成体系，自有章法。然而微软的工程师，意外地鼓动了GE老大的软件梦。随后GE似乎忘记了自己的身份，大张旗鼓地招了一大批做互联网IT精英来搞。结果自然是Predix迟迟难产，成熟应用并不多，大多数是原有软件的功能的集合，而推广雷声之大雨，备显实用性的雨点之小。华尔街的的投资人早就等不及了。尽管GE真正被拖累的原因，恐怕不是这数字化战略，而是赶上能源大气候的顶坏天气和一系列不合时宜的失误。而我等最可以归纳的理由，就是会认为这是败局的一切。GE似乎偏要放下工业的线性规律，试图将摩尔定律般的神奇，搬到制造业之中，大约是真的一时头昏了罢——那简直是一定的。
听说，后来华尔街的投资人也就怪GE前CEO伊梅尔特多事，以致荼毒市场估值，想拿办他了。伊梅尔特无奈，只能提前被离职，连保留的董事长职务也在随后被提前拿掉，到现在还是郁闷不平。然而居然还牵连了后任CEO，成为GE历史上最短命的CEO。也是苦水一片。我等对于华尔街投资人所做的事情，一向感觉其背后必有靠谱的逻辑。然独于这一件事却很诧异，毒手下的有点儿狠。然而看客们，其实也不需要再太多关注Predix是否会卖掉之类，因为这个品牌已经毫无悬念地成为坏资产。它所承担的行业平台使命，就只好交给其它后生小子后功而上了；而对于一家一家工厂而言，瘦身几圈之后，仍然是绝好的法宝。但是，别谈平台。
当下正是异邦特朗普制造苦局的时节，中国工业依然需要挺起精神找到面向未来的希望。无论是哪一个工厂，都在期望着转型升级走向更开阔的地带，而政府依然如旧舍我其谁地不断拿出药方。当下各级政府层层加码，鼓动万企上云，大干特干工业互联网平台，貌似大有目标可循。而这突然间，GE大师傅的旗子被拔，这种震撼，也是直逼心窝。此间仿徨无数。
当初，工业玄机莫不认为藏在Predix中，伊梅尔特作为工业明星自然也在舞台上传道布教接受万企服拜。现在却只有他藏在家中尚不肯去任何地方高就。莫非他在打造工业互联网战略的时候，竟没有想到如果过于大张旗鼓力拼概念，如果过于运动化的做事，工业互联网终究是要盯不住的。
浮夸！
二零一八年十月十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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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简介
林雪萍：南山工业书院发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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