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锡打狗”风波后，流浪动物需要怎样的救助？
文 | 梁雨露
“无锡打狗”事件背后，处于饱和运营状态的动物救助站、难以成为根本之策的TNR让流浪动物问题的解决面临重重困难。在动物救助志愿者眼中，“这个难题依靠个人力量是无法解决的，需要的是全社会一起携手。”
一只黑狗被身着制服的人员用棍棒连续击打、不断发出痛苦的嚎叫；一位老人哽咽着诉说自己喂养的流浪狗被送到犬留所后不知所踪的经历。这是“无锡打狗”的微博话题讨论页面里，最热门的两条视频。
无锡打狗微博话题页
11月13日，江苏无锡市开展了一场针对流浪狗的整治行动，网友将有关部门的执法视频上传至网络后，“无锡打狗”话题迅速引发讨论，在网友的反馈中，无锡公安局用暴力打狗解决流浪狗问题的做法被认为欠妥。11月23日，无锡市犬类管理专项整治行动新闻发布会表示，目前下辖区县已新设了收容所，并允许市民在规定时间内领养已经被收容的流浪狗。
这场轰轰烈烈的“打狗”运动在相关主管部门表态后似乎渐渐走向明朗，但话题的讨论依然保持在较高热度。超出“规定时间”未被领养的流浪狗会如何处置？这些流浪狗的命运如何？这些问题仍未可知。
狗和猫是最主要的流浪动物群体，据世界卫生组织统计，全球有超过两亿只流浪狗，而在中国就有4000万只，占到了全球总数的1/5。对于流浪动物的救助和安置问题在我国并没有统一的规定，民间动物救助组织通过多种方式试图解决，根本的解决方案却又似乎无迹可寻……
救助现状：人力、财力压力重重
动物救助站、收容所是解决流浪动物安置问题的主要途径之一，但“现在救助站几乎已经饱和运营了”，“在资金和物资方面的压力还是挺大的”启智动物家园爱心分队的负责人阿加在接受采访时表示。
启智动物家园爱心分队是广州地区最为活跃的志愿者团体之一——广州青年志愿者协会启智服务总队旗下的一支流浪猫狗救助站帮扶志愿者队伍，于2018年7月9日成立，志愿服务工作过程中主要对接的陈姨爱心救助站是位于广州的一个民间动物救助站。
分队志愿者为流浪动物准备食物
来源：启智动物家园爱心分队公众号
陈姨爱心救助站目前所在的基地总占地面积约为3000平方米，其中猫房狗舍面积约有900多平方米，剩余部分是露天无法搭建狗舍的空地，主要作为狗狗的日常活动场所。目前基地内共有流浪狗150多只，流浪猫30多只。
根据分队志愿者小爱的介绍，救助站的日常支出主要依靠救助站的负责人陈姨的退休金，粮食是消耗品，救助站的动物很多，粮仓很快就清空了。目前爱心救助站几乎已经处于饱和运营的状态，无法再继续接收新的流浪猫狗。
除了开支巨大的动物口粮，医药费用也是一项高额支出。救助站的流浪猫狗都会打疫苗和驱虫，到了一定年龄需要进行绝育，这些费用也增加了救助站的经营压力。“如果出现狗狗之间打架受伤，或是本身就有疾病的狗狗又复发了，那这资金就是雪上加霜了。”阿加告诉记者，“太多猫狗需要绝育或者生病需要治疗，费用会很大，分队偶尔会发起众筹。”阿加表示，这并不能完全缓解救助站的资金压力。
为缓解救助站的人力压力，启智动物家园爱心分队在2019年11月起施行了志愿者招募制度，面向社会招募志愿者参与陈姨救助站提供的爱心服务。但并不是每天都能有志愿者到救助站帮忙，分队的另一负责人小豪表示：“志愿者的参与在周末和节假日很大程度上缓解了救助站的劳动力压力，但是工作日还是压力很大，有时候是陈姨工作日自己一个人打扫一整天时间。”
爱心分队志愿者与救助动物合影
来源：启智动物家园爱心分队公众号
在被问及政府对救助站是否会有帮扶或支持的行动时，分队负责人的回答是：“没听说过”，阿加表示救助站一直都是陈姨一个人在负责打理，没听说过要救助站要办理什么证件，也从未见过有关部门上门检查。
《广州市养犬管理条例》是广州地区于2009年7月1日起实施的一项规范养犬行为的管理规定，以期达到文明养犬，保障公民健康和人身安全，维护社会公共秩序和市容环境卫生等目的。记者调查发现，条例中并未对救助站的犬只作出明确的管理规定。而早在2018年，广州市政协委员杨新斌就针对条例的不足之处在广州市两会上提交了关于评估、修订《广州市养犬管理条例》的建议，目前修改草案还未予以审议通过。
现行方案：TNR节育难治本
饱和运营的动物救助站无法解决所有流浪猫狗的安置问题，动物救助组织开始寻求新的方法试图控制流浪动物的数量以最终解决流浪动物问题，TNR就是其中一种较为有效的尝试。
TNR（Trap Neuter Release）是一种取代安乐死的人道管理和减少流浪犬和流浪猫数量的方法，通过捕捉、结扎、放归流浪动物，使之无法繁殖以达到减少流浪动物数量的目的。1990年，TNR被国外动物保护机构在西方国家推广，于2010年前后传入国内，目前国内已经有一些民间救助机构使用TNR对流浪猫狗进行救助，番禺区心昕社会工作服务中心名下的社会志愿服务团体笃行志愿队就是一支运用TNR对高校校园内流浪猫进行救助的志愿小队。
笃行志愿服务队的负责人李泽晖告诉记者，目前中山大学东校区流浪猫已经绝育的有37只，绝育率达到90%左右。李泽晖认为，TNR在帮助管理猫咪方面是一个很好的技术。“因为如果猫咪无限度的繁殖，它们难受人类也难受，所以为了人类与猫咪的和平共处，TNR是非常需要的存在。”
中山大学校内的流浪猫
来源：笃行志愿服务队公众号
然而，TNR也存在明显的缺陷。
无锡市犬类管理专项整治行动新闻发布会上，无锡市公安局治安支队副支队长杨旗在回答关于“整治行动初衷”的记者提问时表示：“据统计，今年以来我市因犬类引起的扰民、伤人、交通事故、污染环境等警情多达1.7万余起，70%与流浪犬相关……此外，流浪犬随时随地排泄，影响环境卫生和老百姓身体健康。”流浪动物问题对于城市面貌和市民的健康安全造成了不利的威胁。在“无锡打狗”的话题页中，也有部分支持公安局捕杀流浪狗的网友认为，流浪狗伤人事件频繁发生，严重危害社会安全，只有集中捕杀才能彻底解决伤人问题。
除了攻击事件，流浪动物在饥饿情况下的捕食行为会同时对所处环境造成一定的影响。流浪猫在缺少粮食的情况下会捕食鸟类，李泽晖告诉记者：“（校园内的流浪）猫咪会去抓鸟，或者是抓一些其他动物来获取食物，这会影响学校里面的生态平衡。”
尽管TNR能够减少流浪动物的繁殖以控制其种群数量，但流浪动物带来的危害社会安全、造成环境污染、破坏生态平衡等问题却无法解决，TNR无法成为解决流浪猫狗安置问题的根本之策。
共治之道：从个人、法制到科技
在对启智动物家园爱心分队和笃行志愿服务队的采访中，负责人都提出了养宠要慎重考虑，不要随意弃养宠物的观点。何雅婷在《理论观察》月刊上发表的文章——《我国流浪动物现状、成因及对策》中提到：流浪猫狗主要是主人弃养、走失以及野外繁殖产生的，从源头解决流浪猫狗的产生是解决问题的重中之重。
笃行志愿服务队负责人李泽晖认为，当我们决定养宠物时，不要冲动，一定要深思熟虑。启智动物家园爱心分队负责人小豪也表示，养宠物前需要了解养宠物的相关知识和注意事项，做好准备，考虑是否能够照顾宠物一辈子。而等这一切准备就绪了，再考虑养宠物的事情，不要三分钟热度、不想养就丢弃了，要养就要负责到底，“不然社会上的流浪狗猫只会越来越多。”
针对我国流浪动物管理的不足之处，李泽晖提出：“对于流浪动物的管理，目前基本上都是采用一刀切的办法，当一个城市或地区的流浪动物过多的时候，基本上都是采用大量捕杀的方法来减少数量。”正如引发热议的无锡打狗事件，集中捕杀不仅在人道上不能为公众所接受，也无法从根本上解决流浪动物问题，治标而不治本。
记者调查发现，我国涉及动物保护的法律虽有野生动物保护法、畜牧法以及一些地方性的养犬管理条例等法规，但由于没有专门的反虐待动物法律规范, 使虐待、遗弃犬猫等行为并无实质法律约束。“通过宣传科普，让大家有保护流浪动物的意识，减少对宠物的遗弃，这样才能从根本上解决希望动物的问题。”李泽晖说。
社会企业以及媒体的积极参与对解决流浪动物安置问题同样有着重要的意义。在采访中，阿加向记者介绍了一个名为有狗爱心运动的小程序，可以供用户使用日常运动步数为救助站的动物兑换口粮。“我们分队会将这个小程序大力推荐出去，可以给陈姨救助站兑换真实猫狗粮。”阿加表示，这个活动在一定程度上缓解了救助站的粮食压力，“像这类的将公益项目用游戏、运动等去驱动，依托互联网用科技创新的手段是很可行的，如果有更多企业、公司可以支持那就更好了。”在李泽晖的介绍中，寻求企业的赞助合作也是志愿队资金的主要来源之一。记者观察发现，在微信公众号、微博、B站等各大网络平台，中国小动物保护协会、天使动保、广州宠物救助会等动物救助组织也积极进行宣传，期望动物救助事业能引起更广泛的关注。
“希望你的稿子能得到关注。”在采访的最后，阿加对记者说。尽管目前仍无法彻底解决流浪动物安置问题，但志愿者们希望并相信会有越来越多人关注流浪动物，“这个难题依靠个人力量是无法解决的，需要的是全社会一起携手。”
-END-
排版|焦雨露
编辑|许文宁
初审|刘颂杰
复审|张志安
终审|黄毅
亲切、好看、有温度、有力度
扫码关注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