腾讯的下一个挑战：全球

微信，这款应用的月活跃用户已达到 9.378 亿，在中国的市场渗透率达极高。是什么让腾讯如此深入中国民众的生活？腾讯的下一个挑战是什么？

近日，《彭博商业周刊》 以“Tencent Dominates in China. Next Challenge Is Re”为主题，回顾了腾讯在过去几年的发展，以及国际化进程中面临的挑战。

腾讯，中国互联网巨头之一。去年秋天，14 位管理人员，包括联合创始人和首席执行官马化腾，以及腾讯总裁刘炽平在内的公司高管，在荒芜贫瘠的戈壁滩，进行了为期两日的徒步旅行。

第一天，26 公里的徒步旅行结束后，一些成员提出申请放弃旅行，提前回家。马化腾和刘炽平，继续坚持。第二天，他们又徒步26公里。所有人疲惫不堪，脚也被磨出水泡，但最终成功到达敦煌（敦煌曾是丝绸之路上的一个边城，同时也是交通要道）。

就在高管们漫游沙漠之时，腾讯股价飙升，问鼎全亚洲市场价值最高的企业。

腾讯团队在酒店举办宴会热烈庆祝。不过，腾讯公司的高管们强调，他们庆祝的是完成了这次徒步，而非股价上涨。“这次旅行代表了我们公司的企业文化。相较于股价而言，我们更关注公司未来的发展和走向。”几个月之后，刘炽平在香港办公室接受媒体采访时，这样说道。

腾讯最终还是要走出国门，走向世界。腾讯成立于香港北部的深圳市，如今中国人的日常生活都已离不开它。在中国，超过三分之二的人使用腾讯旗下的微信和QQ通讯应用发消息、购物、看视频、玩游戏、订餐和约车等。据风险资本家、被誉为“互联网女皇”的玛丽米克（Mary Meeker）介绍，中国用户每天在腾讯应用上共花费 17 亿小时，这一数字超过了他们在其他应用上花费时间的总和。

19 年前，马化腾与三位大学同学和一位朋友一起，在深圳一个拥挤的办公室里创立了腾讯。他们的第一个产品，参考了一款以色列即时通讯服务产品，在中国市场推出。和阿里巴巴的联合创始人、亿万富翁马云不同，马化腾英语水平一般，在海外媒体的曝光度低，且较少少出现在海外公众场合。马化腾的同事和朋友都说，”他是一个典型的广东商人，腼腆而谨慎，不愿成为公众的焦点“。

如果说马化腾是腾讯最有远见的人，那么 44  岁的刘炽平则是最富战略的领导者和日常的运营官，同时他也负责在季度电话会议中应对投资者和分析师所提出的问题。

刘炽平，身材修长，戴一副眼镜，是一位虔诚的基督徒，也是一个狂热的玩家。他备受尊重和喜爱，至少在那些认识他的人中。

刘炽平站在香港的办公室里 | 图自 Bloomberg

风投公司 Vy Capital 旧金山分理处、在中国出生的投资经理刘向东（Sean Liu）指出：“说实话，我觉得大部分在硅谷工作的人可能都不知道刘炽平是谁。这的确令人感到震惊，因为这就像是关注 Facebook 的人却不知道雪莉·桑德伯格（Sheryl Sandberg）是谁一样。相比而言，刘炽平在腾讯内部及中国科技界更为强大、更具影响力”。

事实上，虽然刘炽平在美国念过大学、说着一口流利的英语、被当作是腾讯的代言人，但是他直到现在都尽量回避西方媒体的报道。不过从目前情况来看，他不必再遮遮掩掩了，因为他正面临着所有业务中最为棘手的一个挑战 —— 将中国巨头公司腾讯，带向全球。

2003 年，刘炽平第一次接触腾讯，当时腾讯已经成立五年了，而刘炽平还是高盛集团的一位投资银行家。2003 年，腾讯约有 1000 名员工，主要以其 QQ 通讯服务和会眨眼睛、戴着围巾的企鹅吉祥物为外界所知。QQ 能够让年轻人找到与自己拥有相同兴趣爱好和相似背景的人，是中国首款提供该服务的线上平台。

那一年，腾讯通过在 QQ 上销售广告和升级服务（如，专属用户名），实现营收 7.35 亿元人民币（1.08 亿美元），并开始增加游戏服务。但受到互联网泡沫破灭的影响，该公司的原始投资者对其前景持怀疑态度，他们将大部分权益出售给南非媒体公司 Naspers。而当时腾讯正计划上市一个自互联网行业衰退以来首批上市的中国互联网企业。刘炽平在高盛集团香港分理处专门负责对接电讯及传媒行业客户。为了成功拿下腾讯 IPO 募投项目，他和同事试图进一步了解腾讯的业务，注册了 QQ 账号。他们在与腾讯会面之前，将自己的 QQ 用户名印制在新名片上。

高盛成功拿下腾讯 IPO 募投项目，也极力促使其在香港上市。腾讯管理团队对刘炽平的印象非常深刻，而早在腾讯上市前，腾讯公司就已向刘炽平抛出了橄榄枝。马化腾和其他联合创始人都有计算机背景，但却缺乏跨国管理经验，他们深知要建立可持续发展的业务必须寻求帮助。

2004 年 6 月，腾讯在香港上市，募集资金 14 亿港元（约合 1.8 亿美元）。而腾讯早期提供的游戏服务的发展潜力也已体现出来，营收同比增长 55％。2004 年底，已经是千万富翁的马化腾和其联合创始人再一次向刘炽平抛出了橄榄枝。

刚开始，刘炽平出任腾讯的首席战略官，负责投资者关系和投资与兼并。此后，他引进了标准的美国企业实践标准，并设置了营收目标，绘制了五年计划，腾讯进军社交网络和数字媒体新兴业务。

2006年，刘炽平升任腾讯总裁，负责公司日常运营。

5 月各国 iOS 热门应用 Top 5，灰色代表 Facebook，黑色代表谷歌，红色代表腾讯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份工作是刘炽平一生都在努力追求的。他的父母都是电气工程师，都是在外国出生的中国人（父亲出生于印度，母亲出生于印度尼西亚），他们在北京相识相恋，最终喜结连理。刘炽平六岁跟随家人，搬到了香港，当时正值改革开放初期。

刘炽平六岁之后的童年，在香港度过的，长大后，他选择到美国安阿伯市的密歇根大学学习电子工程刘。他在术领域造诣颇深。从密歇根大学毕业后，他又先后取得了斯坦福大学工程硕士学位及西北大学凯洛格管理学院工商管理硕士学位。毕业后，他到麦肯锡工作，之后跳槽至高盛。

刘炽平表示，腾讯第二次工作邀约正合他意，这份工作让他有机会充分利用其工程学技能。于是他放弃了之前的高薪待遇，接住了腾讯抛来的橄榄枝。

纪源资本（GGV Capital）的管理合伙人、滴滴打车投资人童士豪( Hans Tung ) 回忆说，“2004年，正处于极速扩张阶段的腾讯迫切需要引入这样的惯例”。

“刘炽平首先是一名优秀的商业分析师，他知道应该专注于哪些领域。”在 2006 年，决定升任刘炽平为腾讯总裁时，马化腾说了这样一句话。

2011年，中国网吧最受玩家欢迎的五款游戏中腾讯占了四款，其针对玩家销售虚拟防弹衣、治疗药水和其他数码小玩意等在线业务也有声有色。同时，腾讯还拥有一个颇受欢迎的社交网络QQ空间（Qzone）。

俄罗斯风险投资家尤里·米尔纳（Yuri Milner）指出，“腾讯真正领先的地方在于它将社交与游戏融合为一体。”

然而，腾讯也背负着“山寨之王”的名声。中国企业家对其恐惧而又厌恶，因为他们认为，一旦他们创造出某个炫酷的东西，腾讯就会复制它。包括《商业内参》（Business Insider）在内的西方刊物，曾贬低腾讯的创造力及商业模式。

2011 年，腾讯邀请了72名行业专家，连开了10场闭门会议，被员工戏称为“众神会议”。腾讯要求嘉宾向公司高管提出他们的批评意见，这些行业专家顿时火力全开。“专家们究竟提出了多么尖锐、直白的批评，腾讯员工一无所知，”DCCI 互联网数据中心创始人胡延平表示，他当时也参加了诊断腾讯的会议，“这是腾讯高级管理层首次面对这样的‘炮轰’。”

幸运的是，一款能够证明腾讯自主创新能力的产品已在研发中。那就是，微信。

2010 年底的一个深夜，张小龙向马化腾发送了一条短信，询问他能否开发一个专为智能机定制的社交网络。张小龙是电子邮件客户端 Foxmail 的创始人，该创业公司当时已被腾讯收购。马化腾通常直到凌晨 4 点才睡觉，他同意了张小龙的请求。于是，张小龙和 10 位同事开始在一间到处都是黑板的办公室内开发智能机社交网络，开发微信。

2011 年 1 月，微信上线，与中国井喷的智能机销量一起，快速成长。2012年，微信用户量达到 1 亿，一年后又增加了两倍。腾讯对于QQ有着强迫症式的控制欲。这一次，腾讯从中吸取了教训，允许企业建立“公众号”以发布信息，与用户互动。反过来，此举会给微信创造网络效应。

与此同时，腾讯还学习如何削减亏损，发挥自己的优势。2013年，腾讯放弃了苦苦挣扎的搜索业务，把它交给了竞争对手搜狗，并向搜狗投资 4.48 亿美元。次年，腾讯把同样未能取得成功的电商业务出售给了京东，并投资 2.14 亿美元，获得了 15% 的京东股份。

高瓴资本创始人兼 CEO、京东和腾讯的早期投资者张磊表示，“在达成这些交易前，腾讯每一项业务都要染指。完成这些交易后，腾讯只专注于自己最擅长的业务，把其它业务交给了合作伙伴。”张磊称，他认为这主要归功于刘炽平，“ 刘炽平首先是一名优秀的商业分析师，他知道应该专注于哪些领域。”

截至 2017 年 3 月底，微信的月活跃用户数量达到 9.378亿，其中，超过三分之一的用户每天在微信上花费 4 个多小时。腾讯的服务在中国无处不在，以至于中国的创业公司很难拒绝与腾讯结盟，或者拒绝接受腾讯的投资。

随着微信的崛起，腾讯也试图在全球市场塑造一个科技领域的领导者。2017 年年底，腾讯将加入苹果公司、亚马逊公司以及Facebook公司的行列，启用造价昂贵的新总部 —— 由两个玻璃摩天大楼组合而成，由美国 NBBJ 建筑师事务所设计。新总部通过三座有棱角的天桥连接，就像是一个正在迈着缓慢舞步的机器人。马化腾和刘炽平的办公室毗连在一起。

现在，马化腾专注于产品和技术开发，主持公司每两周举行的一系列马拉松式管理层会议，这些会议能够持续 10 个小时以上。

刘炽平一直在不遗余力地寻求能够提高腾讯形象的国际并购交易。腾讯在中国的增长接近触顶，要想继续维持高速发展，它必须拓展海外市场。

 2013 年，刘炽平说，他本想对阅后即焚应用 Snapchat 实施一笔重大“战略”投资，但最终无奈进行了一笔小规模投资。他拒绝透露原本想要对 Snapchat 实施重大投资的金额。“有一段时间，埃文无法确定(接受战略投资)是好事还是坏事，”刘炽平表示，他指的是 Snapchat CEO 埃文·斯皮格尔(Evan Spiegel)，“他在最后一刻选择放弃。”

2014 年年初，腾讯曾有意收购聊天服务应用 WhatsApp。这笔交易原本会震惊世界，让腾讯的触角立即延伸到全球。但是就在收购谈判进入到最后阶段时，马化腾需要进行背部手术，导致他推迟了赴硅谷与 WhatsApp 创始人简·库姆 ( Jan Koum )进行磋商的时间。马克·扎克伯格( Mark Zuckerberg )随后，斥资 190 亿美元收购了 WhatsApp，这个金额比当初腾讯定价的两倍还要多。

去年，刘炽平终于拿下了一家热门公司。软银集团在市场中公开出售芬兰手游开发商 Supercell Oy。“当软银告诉我们，他们想出售 Supercell 时，我们深吸了一口气，都认为应该好好考虑这笔交易。”刘炽平称。

随后，腾讯展开收购 Supercell 的谈判，后者开发了国际知名策略游戏《部落冲突：皇室战争》。尽管发着高烧，刘炽平依旧乘飞机飞行了 10 个小时到赫尔辛基会见 Supercell 高管。在为这笔收购交易做准备时，刘炽平做了任何顶级高管在他的处境下都会做的：不停地玩《皇室战争》，最终拿下了世界排名第 97 位的高分。

“这是我做尽职调查的一种方式，”他表示，看不出有半点挖苦之意，“我仍在玩这款游戏，但是当时玩得太过于集中了。”当 Supercell CEO 伊尔卡·帕纳宁( Ilkka Paananen )听说了刘炽平的分数时，他显然不相信，于是发起挑战，让刘炽平和一位水平高超的 Supercell 员工对战，结果刘炽平赢了。

此后不久，腾讯取得了 Supercell 的控股权。

腾讯还试图通过在不同国家推出产品的方式，在全球进行自然扩张。然而，正是腾讯在中国占据主导地位的优势阻碍了它在其他国家的扩张，例如，产品设计。中国用户已经习惯了开发商把一系列复杂功能整合到一款超级应用中。但是在美国，用户使用不同的单一应用分别预订电影票、订餐、阅读新闻等。因此，腾讯很难把中国的产品设计复制到国外。

腾讯还想把微信支付这一中国热门服务推广到海外。微信支付在中国的用户量约为 6 亿，甚至连曾经与腾讯对薄公堂的奇虎360也支持它。微信支付抓住了中国银行的低手续费机遇，允许用户之间发送小额“红包”，在西方，银行手续费相当高，给小额交易造成了极大的困难。

接下来就是挑战 Facebook 和 WhatsApp 的主导地位，除中国之外，这两大服务几乎在所有国家都占据巨大优势。“进军国际市场实际上是每家中国公司面临的挑战。我们设法实现微信的国际化，但现实是市场中已有了其它产品，”刘炽平称。

也许，腾讯把实现海外扩张的最大希望，放在了越来越多的出国旅游、使用微信的中国用户身上。但是，腾讯同样面临挑战。多伦多大学的民权研究人员近日指出，微信通过扫描关键词，删除用户发布的在政治和文化方面具有争议的内容和图片 —— 而所有中国互联网公司都会这样做。腾讯也会审查在中国注册、在外国使用的微信账户，即便是用户换了手机号码，依旧可以进行审查。腾讯不予置评，但是如果上述情况属实，这会让腾讯处于危险境地。

刘炽平对此表示：“如果你想在一个国家运营，就必须遵守当地的法律。”

所有这些都说明，刘炽平迎来的只会是更大的困难。马化腾和刘炽平也都在押注不同的技术，在腾讯原始业务基础上不断添砖加瓦。今年春天，腾讯宣布计划在深圳和西雅图开设人工智能实验室。刘炽平还表示，公司正在开发一个台面智能音箱，可能会在几个月内发布。腾讯还收购了 5% 的特斯拉公司股份。刘炽平称，这是他与埃隆·马斯克( Elon Musk )在加州多次会谈的结果，这显示出腾讯有意探索交通运输业的未来。

从表面上看，腾讯似乎和以往一样，仍在四处树敌，甚至可能招惹一些财大气粗的公司。

今年年初，腾讯推出了“小程序”，允许智能机用户在微信中访问其他公司的服务，同时不需要下载他们的应用程序。许多互联网观察人士认为，腾讯这是要把微信打造成一个手机操作系统，此举是在攻击谷歌 Android 系统和苹果 App Store。几个月后，苹果迫使微信禁用了“打赏”功能，因为它绕过了苹果的自主应用支付系统。那么，科技巨头之间是在酝酿一场大战吗？

刘炽平否认了这一说法，“外界喜欢这种巨头争斗的故事”。他表示。

不过，即便是按照中国的标准，腾讯也必须格外小心，避免恃强凌弱。今年 5 月，腾讯又引发了另一场争议。当时，腾讯在微信中增加了自主搜索引擎和类似 Facebook 的信息流。外界担忧，腾讯在向用户提供新闻和其他帖子上拥有太多控制权。反腾讯的表情包迅速在中国社交媒体上走红。其中一张疯传的图片是对微信新用户界面的截屏，上面使用鲜红字体注明了腾讯利用微信各项功能可能威胁到的所有公司。

外界批评，腾讯多少有些像掠夺者。刘炽平对此进行了反驳。他表示，增加搜索和信息流能够让公司借助数据和人工智能提供更多个性化的内容。

然后，他笑了，伸手去拿自己的手机。他也看到了那个截屏表情包。刘炽平被逗笑了，滚动着他的微信信息流进行展示。（蝇子不会飞 / 编译；编译自《彭博商业周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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