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本新番惊现中文梗，背后隐藏着行业的巨大秘密？
作者 / 绯多木
编辑 / Pel
排版 / 这小子
“当我们欣赏动画的时候，不妨留心下片头片尾的表记，在了解幕后人员的同时也能从中发掘出不少有趣的细节。”
上周四晚上九点半，打开B站《迷宫饭》第15集准时开饭。本以为“别把人当腌菜石啊！”的桥段已经足够生草——
没想到镜头一转ED插入，表记里一众原画staff中出现的名字更让人绷不住地惊呼——
第9行第2列，“冻鳗糕兽”
“动漫高手！”——华语动画圈里的一句梗，却被人用作化名列在《迷宫饭》的片尾制作名单，即「表记」上。
表记，一般指日本动画OP、ED中出现的职员名单。
如果有留意表记习惯的观众，应该能感受到近几年来有越来越多外国人的名字出现在表记里，除了真名以外，也不乏诸如“凍鰻糕獸”这样看了让人会心一笑的笔名。
自上世纪70年代，日本动画就开始出海建立委托外包体系，多以中割、上色等劳动密集型业务为主。至今，这类工作仍大量依靠海外外包，但在片尾表记中往往只会写出外包公司，很少会具体到个人姓名。
《电锯人》的片尾表记，能发现有很多外包公司来自中国
此前，受疫情影响，一些日本动画如《异世界舅舅》《Re：从零开始的异世界生活第二季》等作品被迫延期播放；而在每年的农历新年，这部分的工作也可能会因中韩两国的外包员工返乡回家受到影响
随着赴日在动画公司就职的外国人数增多、以及业内对于web系动画师*的接纳，越来越多的海外动画人以个人身份参与到制作之中，动画表记的人员构成也变得更加多元。
*这里指的是广义，即在web上公开gif动画并以此为契机被挖角入业内的动画师
此前动画学术趴发表过一篇概述片尾名单历史的文章（被诺兰“忘记”的动画人，反映了什么困境？）。而本文则着眼于许多人更熟悉的日本动画番剧，聊聊那些关于表记的有趣二三事。
可以说，表记不仅是了解动画制作的直观手段，其在播出时排列的顺序、记载人数与姓名变化等细节也映射着一部作品的幕后。
01
顺序：先后排位、大有讲究
动画片头与片尾的表记内容有所差异。一般来说，片头包含在该系列期间很少（或不太可能）更改的信息，通常会出现原作/原案、企画、监督、脚本、制片人等关键职务的主要负责人或公司。
以OP画面中最先出现的“原作”为例，如果作品改编自漫画或小说，便会注明作者以及连载杂志或出版社。如《葬送的芙莉莲》中的原作分别标记为山田钟人・アベツカサ（漫画原作与作画）、小学馆（出版社）与《周刊少年Sunday》连载中（杂志与连载情况）。
如果是原创作品，为了方便管理版权，有些会使用主要工作人员的集体笔名。如日升动画从1978年使用至今的“矢立肇”并非具体的个人，而是参与动画企画人员的集体笔名。
高达系列作品中的原作则将富野由悠季与矢立肇并列使用
而《未闻花名》的原作“超和平Busters”则代表长井龙雪（监督）、冈田麿里（脚本）和田中将贺（人设）的主创团队。
除了上述集体笔名外，一些制作人员也会披着假名马甲进行创作。就像开头提到的凍鰻糕獸一样，出现在制作名单中的名字未必是真名，其原因也各不相同：
动画电影导演细田守在入行初期曾是东映动画的社员，由于公司规定不允许社内动画师公开为其他动画工作室工作，因此他在参与社外工作时只能使用假名。
如在《少女革命》《浪客剑心》等非东映动画作品中，细田守会以橋本カツヨ、遡玉洩穂、白井千秋的马甲出现在表记中。
《少女革命》第七集片尾表记中的细田守马甲
一些马甲的使用出于本人的自主意愿。动画监督新房昭之在参与制作时就经常使用假名，不仅限于参与成人动画时使用的南泽十八；在那之后，他还使用过帆村壮二、椎谷太志等假名负责过《向阳素描》《悠久之翼》的分镜工作。
《向阳素描》片尾表记
动画杂志编辑小黑祐一郎曾形容新房是一个不喜欢将自己的照片刊登在杂志上、有点害羞的人，考虑到这点，身披数个马甲的选择可能也与新房本人的性格与习惯有关。
有的马甲背后的真身至今成谜。如由Project No.9制作的《邻家天使》作为超人气轻小说的改编动画，却在播出期间多次出现角色的作画崩坏，PPT式的演出风格更是将故事演绎地生硬无聊，因此同时受到了原作党与动画党的批评。
可正当网友们打开制作名单、想找个背锅侠的时候，却只能集体发出“王丽花是谁？”的疑问。
相比片头，片尾则会列出分工职能更为详细的人员名单，不过片尾staff出现的顺序却没有成文规定、各有差异。早期动画中最先出现的职务往往是脚本、分镜与演出，一些动画公司如东映动画至今仍坚持这个传统。
本季度东映动画制作的《哭泣少女乐队》片尾表记，脚本被列在声优之前
但在2000年代前后，越来越多的动画选择将声优名单放在最前，出现该变化的时期正好与“第四次声优热潮”重叠。
承接林原惠美、井上喜久子等前辈打下的基础，以水树奈奈、堀江由衣等人为代表的新生代声优开始大量走向前台、曝光度增加，业界对声优的业务要求也从单纯的配音演技拓展到了唱歌跳舞、主持活动等更广泛的领域。
声优对动画宣传的重要性陡然上升，呈现出偶像化的趋势，动画表记的顺位则反映了这种变化。
片头片尾中均会出现的製作最值得关注。需要注意的是，与列出动画公司的“制作（Create）”不同，“製作（Produce）”一栏代表了制作委员会，也就是参与一部动画从筹集资金、立案到开发商业产品的出资方。
表记中一般按照出资比例来排列先后顺序，这也会联动到作品利益与风险分担的比例。如《鬼灭之刃》的製作包括Aniplex、集英社与ufotable。Aniplex能一手包揽动画企划、音乐制作、光碟制作和周边销售等多项窗口业务，是动画化爆红后的最大受益者。
集英社是发行原作漫画的出版社，主要的收益来源于漫画及其延伸书籍的销量，还有一些漫画相关的周边。制作动画的ufotable除了固定的制作费以外，也在自家的网站上贩售动画相关的作品周边，同时还运营着线下的主题咖啡厅。
像ufotable这样自己拥有IP运营能力、“大哥吃肉我喝汤”的情况并不算多数，大部分动画公司并不在制作委员会之列，只是拿死工资（制作费）的打工人。
虽无需承担财务和作品暴死的风险，但也限制了收入与利润的上限。因此一些有实力的动画公司会争取加入委员会，更有甚者直接抛弃委员会体制、独立出资，比如由MAPPA一家动画公司同时担任制作与製作的《电锯人》。
通过独立投资，动画制作、广告、播出时段等费用均由MAPPA承担，而碟片、延伸商品、流媒体播放等动画化获得的大部分利益都属于公司（相关销售方仍有部分分成）。
有的动画表记不会直接列出委员会名单，这时候我们可以通过“企画”来找到线索。如本季度《黑执事寄宿学校篇》片头表记中的企画人员就分别对应Aniplex（动画企划）、Gangan Comics（漫画出版）、Crunchyroll（流媒体平台）、Cloverworks（动画制作）四家公司，它们就是制作委员会的成员。
02
数量：工期充裕or紧张？
我们时不时能在表记上见到两种极端的现象：有的作品的原画只有一人，即一人原画；有的则能列出来数量庞大的原画名单。
一人原画顾名思义，是指在原画一栏的表记中只出现了一位动画师的名字，其一人负责一整集（或OPED）的原画工作。
《超级仙魔大战》（1992-1993）第8集的原画名单：动画师青山充以工作速度快而闻名，经常会一人负责整集原画，他也是光之美少女系列的作画监督，最出名的壮举是在2010年的光美剧场版中一个人负责了将近一半的原画工作
比较常见的是一人原画的片头片尾。尽管OPED在最初的作用只是单纯的列表与故事人物介绍，影像表现上也贴近正片风格。但发展到如今它们已经被重新定义、成为能与主线故事有所偏离的半独立作品，这无疑是让原画师自由发挥表达的最佳空间。
《相聚一刻》（1986）的OP：80年代，映像作家南家讲二在《相聚一刻》《福星小子》《祖先大人万万岁》等片头片尾中进行的表达和实验打破了过去的常规，被认为是这方面的先驱者之一。
能请到知名度高、个人风格强烈的动画师做一人原画，往往可以提高话题度以更好地宣传作品，比如去年冬季番《别当欧尼酱》的ED以趣味的特效设计和丝滑流畅的动作表现让不少观众大开眼界。
这全都出自于动画师铃木典光之手，他喜欢使用复杂的镜头运动、挑战高难度的作画，角色动作绘制地夸张又好看。尽管片尾表记中没有写出负责ED分镜、演出和作画的职员名字，但老观众们也能通过其明显的演出作画风格判断出他。
制作人员的名字不出现在表记中被称为NC（Noncredit），根据各方推测来看这是铃木本人要求的、具体原因不明。
鼓励动画师自我表达的《向山进发》系列也创造出了大量个人风格强烈的一人原画回与OPED。在这里观众既能看到江畑谅真、松本宪生、吉成钢等熟人面孔尽情地发挥实力，也能看到像ちな、斋藤圭一郎等新人崭露头角。
《向山进发》第二季17集为江畑谅真一人原画回，本集中的人物身体左右、上下晃动的很明显，这也是江畑的作画风格，喜欢强调重心摆动的动态表现
不仅是ED的作画，还包揽了摄影和剪辑工作的吉成钢
第三季第2集中，22岁的动画人ちな挑战同时担任演出作画，完成了高质量的一人原画回
需要注意的是，一人原画并不能与工期充裕、高质量正片划等号。有些一人原画的背后是大量的第二原画去补充细化以及作画监督的努力修正，若画师绘制速度慢，可能导致整个过程更加耗时耗力。即使实力足够，但不合理的工期安排也会影响动画人发挥造成画面质量的低下。
原画人数也不是越多越好，还要结合场外信息进行判断。如《奇蛋物语》第10集片尾不仅有一长串多国籍的原画名单，还创造出了“作画英语翻译协力”的新表记，在播出之后制片人梅原翔太也发推感谢“得到了许多国家的动画人的帮助”，可以说是处处透露着极限赶工、四处求人的痕迹。
《奇蛋物语》第十集片尾表记截选，确实看的出有来自世界各地的动画人参与救火
03
黑幕？人员的不记名与删除
对于参加动画制作的人员来说，被列入表记是一种权利，也明确了责任的所在。
但受到制作情况、篇幅限制、参与程度多少等因素影响，表记并不总能完全涵盖所有工作人员，但如果连原作、脚本、作画监督这样的重要职务都出现不记名或遭到删除，那么势必会成为网友关注讨论的焦点。
不知道大家是否还记得《约定的梦幻岛》第二季赶火车式的烂尾：由于要在一季动画中做完原作剩下的15卷内容，动画不得不进行大量的删减、原创与移花接木，从而遭到观众的大量批评与炎上。
异常的是，漫画原作者白井カイウ的名字从第10集开始在OP的系列构成（总编剧）一栏中消失，片尾的表记也开始不再标注脚本的名字，官方也没有发表任何声明。
第9、10集的片尾表记对比，与剧本相关的职务没有列出
面对这种异常的情况，网上自然也是众说纷纭。一般来说，像系列构成这类重要职务出现变动主要有两种可能：
一种是公司做出的决定，比如京都动画的《幸运星》播出到第四集时，官方发布了关于山本宽被撤销监督的通知，后续集数的监督被更换为了武本康弘。
另一种则是由制作人员主动提出的不记名，像前文提及的那样，这种做法可能是本人性格所致，也有可能是为了保护名誉撇清关系、对制作内容表达不满。
至于《约定的梦幻岛》属于上述哪种情况，又或是有其他内幕，如今仍是谜团。
2019年播出的新版《厨神小当家》出现的状况则更加诡异。本作由中方的杰外动漫企划、主动向原作者提出制作新版的请求，最终由日本动画公司NAS负责动画的主要制作，其中也有中方人员的协力和参与。
动画开播后，细心的观众却发现中日两版的表记有着相当大的区别：中版《厨神小当家》的表记内容非常少，大量日方staff的名字被删除，几乎只剩下中方制作人员与一些重要的日方制作人员。
在日版中表记为“中国协力”的人员，在中版里被表记为导演 中版在片尾表记里也删除了日方原画人员的名字
在中日合拍的动画中，一般只会在中配版里更改片尾的声优表记，《厨神小当家》的情况当属稀罕。从删减方式上看似乎是在凸显中方对企划的主导权和参与度，但至今没有官方解释、只能任由网友们想象推理。
04
结语
动画表记包含了大量与幕后制作相关的情报，它能一定程度地体现动画制作的情况，也暗藏着不少动画人与公司的趣事与秘闻。
对于大部分动画人来说，无论功劳贡献大小，自己的名字（亦或是有意玩梗的笔名）能被记录在表记上是一种工作上的认可与荣誉。作为观众，当我们欣赏动画的时候，不妨留心下片头片尾的表记，在了解幕后人员的同时也能从中发掘出不少有趣的细节。
参考资料：
作画@wiki
https://w.atwiki.jp/sakuga/
アニメスタッフクレジット 職種確認表
https://note.com/morikai33/n/n190eb97123a2
アニメの放送延期が続出した原因は「海外依存8割の動仕」にあるが解決は困難
https://ascii.jp/elem/000/004/153/415386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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