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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口那棵老槐树

2016-12-12 李新庚 当代作家


  

原创文章丨稿费你做主


没事的时候,我总喜欢在清清爽爽的傍晚陪家人在院子里遛弯,见槐思乡。最近,散步,成了人到中年的标志似的,也逐渐成了习惯。这些年,岗位变了,待遇高了,自己住的单位的房子也变大了,一成不变的是和媳妇不由自主地转到同在小区的自己老房子门前的那棵老槐树旁,不经意间伫立良久。手抚树干,仰望枝桠,若见夏日槐花似雪,清香扑鼻,心里有着太多的关于老槐树温馨的故事翻涌而至,关于母亲,关乎孩子,关乎媳妇与自己。


五月十一日是又一个母亲节,而我的母亲早已不在。她生前不知何为“母亲节”,我自己也因工作忙没有闲心顾及这一西方节日,更不用说在这一天为母亲奉上一束康乃馨了。再说,庄户人家的孩子突然给勤俭一生的母亲花钱送鲜花,注定是要挨骂的,至少也是一顿不过日子方面不小的数落。不过,也有例外,若干年前母亲在我家小住的夏天,浓密的雪白的槐花串串挂满枝头的时候,我奉命采来的槐花让母亲开心不已。这事源于我那颇具孝心的媳妇为了让南方的婆婆见识一下她的面食手艺,要来一道我们母子前所未闻的槐花蒸面的绝活。“槐花这东西还能吃?”母亲惊讶,我亦诧异。于是,母亲欣喜地像老小孩似的从二楼的斗室搬来椅凳,层叠起来,扶稳后指挥着我上去攀爬采摘,为了一种没吃过的美食,此时她竟然全然不顾宝贝儿子的安危了。当然,品尝的结果不言而喻,老太太赞不绝口地用湖南方言连说:“好呷,好呷!”




老家也有两棵大槐树,在我就读的离家两里路的五七学校操场的北面。记得我上小学的五年,这两棵树陪伴我度过了最美好的难忘时光。两棵老槐树立在教室的外面,相距数丈,树冠高大,远远看去,比平房的校舍高出数倍,炎炎烈日下将浓荫遍洒,让人感觉清凉,倍儿爽。记忆最深刻的是每到开花季节,我们不太大的四合校园里顿时槐花飘香,鸟鸣阵阵,用“鸟语花香”一词来形容此情此景一点不为过。朗朗的读书声准时从晨读的教室里传出,这时,槐花的清香不失时机地浸透了我们胸前佩戴的红领巾,讲台上老师的眼前所浮现的是一幅幅美丽的画卷,满是希望的光。


关于老家那两棵槐树,我最爱的还是每年的暑假,母亲与我,大手牵着小手,兴致勃勃穿过四周满是田埂的乡土小路;在夏夜与父老乡亲,还有小伙伴们相聚校园看定期放映露天电影,《小兵张嘎》和《地道战》等优秀影片令我们百看不厌。想当年,人们早早地从四面八方涌向学校,白底黑框的巨大幕布被电影队的工作人员用结实的缆绳牢牢地拴在两棵槐树中间,绿树与银幕,堪称完美的黄金组合。难道当年的植树人能预见电影银幕的宽度?两人才能合抱过来的老槐树历经岁月的沧桑,郁郁葱葱,为辛勤的师生遮风挡雨,如今,它们可知像我这样得过其惠荫的人都飘零到了何方?真的,槐树见证我们的浓浓的乡情,一方水土养一方人,我虽客居他乡,每隔两年必回家乡看看,但有些儿时玩伴,阴差阳错,已多年未曾在老家谋面了。岁月催老了我们容颜,可那母亲用脚丈量过的土地上,留有我的根。时过境迁,我不由感叹流年易逝,却根植千尺。




也就去年吧,我痛心地发现,我单位的旧居(当然这旧居又被精装修)又住进了和我当年一样年轻的三口之家的同事。门口那棵母亲与我一家四口都喜欢的老槐树上靠西面有近半的枝桠没有如期发芽,抽叶,开花,与东边依旧密密麻麻挂着槐树花穗的生机无限的枝条极不相称。树,还是过去那棵树,花,不再是当年的繁花,我隐隐地感觉当年热闹非凡、有着沁人心脾花香的老槐树底下,今年,少了些许欢笑,多了一声叹息。春,来了,夏,不会远,自己钟爱的见证我结婚生子一路走来并带给母亲与儿女无数快乐的老槐树啊,您可否理解我睹树思亲的惆怅?是否能制造奇迹,枯木迎夏,旧枝发芽,盛夏时节,花开满树,给我一个意外惊喜呢?


老槐树,开新花,年年岁岁,周而复始。


其实我早知道,老家五七学校的那两棵老槐树早已作古,不知是因校舍搬迁遭人祸被伐,还是随了天意而寿尽年终,回归自然,转完了最后一圈年轮,像母亲一样无限依恋地离开了我们。


小区院子里我曾经门前的那棵老槐树,不属于我,也不属于母亲,但是,老槐树的一枝一叶上曾有着母亲与我同样的梦,在这棵有灵性的槐树下生活多年,我却没有留下一张与老槐树的合影,不是槐树不魁梧,也非槐花不香甜,而是因为母亲离去的这几年,槐树都似乎思人成疾,枯了半树枝条,人非草木,岂不伤逝?这,所见所思,自然也成了我心底永远的痛。




伤口已有,最惧洒盐。


门口那棵槐树,老矣,历经风雨,在岁月中飘摇,我亦由曾经的白面书生蜕变至淡泊随遇而安的中年人。每当我深情手触老槐,感觉褐色树皮宛若母亲等劳作之人粗手老茧,不时回首往事,每每感慨万千。


高龄的老槐树不在我今日之门口,却常驻留自己心间最柔软的部分。


槐花依旧香,夜半清梦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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