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上帝能赋予我们每一个人细软如沙子,清明如水晶,隐匿如微尘的心思,那这一刻,我想每个人都会用最隐忍的心去应对生活里的口蜜心剑,笑里藏刀。世间万象,众生芸芸,两情间的缘缘,若像花般开落有季,那就该在放逐时勿留空折枝的遗憾。
若干年前,姐姐在跟我唠家常时,无意中向我透露了隐秘在她心里很久的一件事。那时她结婚还没多久,婆婆就到他们家讨要置办婚房婚礼积下的债务,逼他们均摊一部分,马上偿还。面对婚姻生活里捉襟见肘的窘境,姐姐婉言以拒,竟遭到婆婆恶言詈辞:若不马上偿还,就毁锅砸盆。一副不依不饶的架势。生性隐忍的姐姐看拗不过婆婆,就从家里跑出去,正好在闲人流动的街道上遇见公公,她跑上前,“扑通”一声跪向公公,恳求公公向婆婆求和。她说当时自己就一个意念,公公就是她的求救稻草,一定要紧紧抓住。俨然已经忽略了自己彼时所处的境遇,从层层叠叠裹挟的众目里抽离,是在公公无地自容离开后。
听到此,我早已泪水翻涌,姐姐却一脸安然。我那时除了被姐姐在人情无常,人生多舛面前安忍不动,砥砺淬炼的心性深深折服,还有我深为不解的一面,她岂能如此不事宣泄,一个人守口如瓶这么多年,默默承受情缘叛离之辱?在多次的换位思考中,我不得不叹服上帝给她人性里植入的一种力挽狂澜,隐忍自若的神力,是我望尘莫及的。
所谓事出有因,每次遇到不合自己心意的事件,我总要旗帜鲜明地推出自己的观点,把自我高高挑起,却左奔右突尽可能把引发事件的那个自己严丝合缝的包裹起来。却不晓得凡是能让我们生命得以承重的事件,里面皆藏匿着上帝的心意。
那天,我心情如常一样,只是多了一抹初春的潮润。刚赶完一场走亲的套路,心却兜转在亲戚中那对一唱一随的老夫妻的和谐里,怎么也走不出来。睥睨刚到家就又匆匆奔往牌场的丈夫,自然心就有了比对,有了对情感深层的离析。与婆婆说起这事,也自然带了情绪。明知道一贯护短的婆婆在情感的天平上,孰轻孰重永远有自己的一个判定。所以本想我谆谆,她藐藐,打打牙祭而已。可事态急转而下,她忽然来了精神,因丈夫的事与我犬牙交错。始料不及,还来不及反观和退隐,我就亮出了不甘屈辱的自我,自然两情间不可避免生发了睚眦之怨。
事后的躬省,便少了一分安然。就像当初摩西带领以色列人出埃及地,久经试炼,最后却是眼望迦南美地抱憾而死。我们都是现实版的摩西,许多人靠各种信仰自我修为,自我约束,却总在出其不意的人生课题上,满腹信心应答,却落了个笔误错判。玉汝于成,功亏一篑。
尽管我的所有心思中也有细软、清明、隐匿,像惊鸿照影显现的一刻,但依然会在既成事实面前,难以做个忍者,必要操戈以对,锱铢相较。结果刀光剑影下,要不背离无望,要不玉石俱碎。叹惋两情之缘为何像投湖之石,惊扰生命之河之时,已见涟漪散尽,时光深处,再也打捞不上来的一片沉寂,一边落寞还一边不甘的争鸣。怎堪自己一次次被摧枯拉朽成上帝眼里的一根不可雕琢的朽木?
答应闺蜜为她写一篇小说,是在与她一次谈话中了然了她与婆婆间怨缘相接的一些恩怨故事后有所触动的。自从迈进婆家那一天,婆婆就对她横挑竖拣,演绎着许多版本里的中国式的婆媳关系的剧目。或许是担心漂亮的媳妇会魅惑了唯一儿子的心,从此儿子不再和自己同心同德了。为此一件细微小事都会引发婆婆的无理取闹。闺蜜处在这样的一个危机四伏的家里,处处要谨小慎微,唯恐不小心言差语错引燃导火索,一场无硝烟的争战就在所难免。尤其在女人最需要照顾的时候,比如怀孩子,生孩子,坐月子,每个月的生理期,婆婆的冷漠无情,更加重闺蜜的心寒。
尽管这样,勤劳贤淑的闺蜜在上厅堂,下厨房,井井有条操持着家事之余,还与丈夫风风火火做起了废品生意。几年下来,家境越来越走向富庶殷实。然而婆婆对她的看法依然未有多少改观。但善良的闺蜜,用实际行动感化婆婆,最终冰释前嫌。
我决定执笔的那一刻,却感到臂力千钧般,深怕拿捏不住这么质感承重的修为淑德。但难以抵御心性里的向善,最终我说服自己还是为已走进迦南美地的她未雨绸缪酿就一篇小说。
当然,我在叹服她或她能隐忍负重生命里的缘尽劫来,几经磨砺后最终饱尝了迦南美地的美景的同时,至少我也收获了一种退而结网的心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