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良高:清清的小河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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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创文章丨稿费你做主
小河湾是白荡湖一根浅浅弯弯的静脉,河湾里终年流淌着来自长江的血液。小河湾的风景自然,幽静,朴实,纯真,娟秀。
小河湾里的水永远清澈透明,温柔碧绿,一眼就能看穿河底。透过嫩绿的苔藓,游鱼小虾、螺蛳河蚌、水底的绿草历历在目。过路的人渴了,捧起河水就喝,甘甜,清冽,灌个闷饱,准不生病。站在河边淘米浣衣,淘气的小鱼小虾不停地啄腿嬉戏,洗菜的篮子里一不小心就钻进好几条银光闪闪的翘嘴鲳与四鲩鲏,偶尔,还有泥鳅黄鳝。
夏天的小河湾是一年中最美的风景。一湾的荷叶、莲花、心叶荷、菱角菜,还有那足足一人多高长得蓬蓬密密的茭草。老远老远的,河风就给你送来一缕缕沁人心脾的莲荷的清香,那挡不住的诱惑,让你情不自禁的心旷神怡。
小河湾的女人是喝河湾里的水长大的,肌肤如葇如荑,像湾里的水一样灵脂光滑柔润,有红细白。那一双双眼睛总是汪着两泓春水,微澜涌波,瞟一眼,就会让你心疼。小河湾的女人很美!小河湾的男人都是鲁班嫡传的子孙,一年四季怀揣一把雪亮的斧头,走南闯北,造船,架屋,打家具。雕梁画栋,镂花刻卉,个个都有一手绝活。在机械化一词还相当陌生,村庄里的人还只是在电影里见过拖拉机的岁月,女人插秧割稻,犁田打耙,上脚车车水,那山歌唱的比男人嘹亮,悠扬,婉转,清脆。小河湾的半边天撑起了小河湾。
小河湾是女人的世界!
勤劳,是小河湾人一代又一代人的秉性。还是月挂中天的时候,小河湾的女人就摸黑起床,驾起门前屋后一叶叶轻舟驶向河湾深处。待到东方既白,她们已载着满船的歌声回到村庄。她们不会休息,她们还要将那些鲜嫩得滴水的菱菜、菱角、莲蓬、茭白挑到五里以外的集镇,去赶一个清新的早市。
没有农事的下午,便是下河打荷叶。荷叶自然不是如伞如盖的那种,是漂浮在河水中的田田莲叶。荷叶在女人手里翻飞,漂来滑去,又很快一片片地对折着整整齐齐地放进船舱。晒荷叶当然是伢子们的一桩赏心乐事。他们将荷叶一溜溜整齐地排列开来,像是训练一队队不听话的士兵。一阵大风刮来,荷叶被卷上了蓝天,伢子们笑着,追着,抢着,也分不清是东家的还是西家的,反正都是小河湾的。连人也是!晒干的荷叶照例要销到供销商店,用于包装食品,这对于早已有了精美靓丽的包装袋、包装盒的今天来说,这无疑已经成为一个似信非信泛着铜绿的远古传说。
夜幕,往往是在群星的闪烁中悄悄降临。刚刚沐浴过的老太太、婶子们此时也不会停歇下来,她们一边纳凉,一边斩菱角。月上柳梢,夜阑人静,除了远处的河湾里传来一两声水鸟的打情骂俏,满庄村咚咚嚓嚓的菱刀声此起彼伏。第二天,你会发现,一家家的餐桌上便又多了一道地道的水乡菜肴——素炒菱角米。撒上一撮小葱、芫荽,静静的依在青花瓷盘里,看着,就让人垂涎。自然,也有拿菱角米煲饭的,那香那醇,自是文字无法表达。
童年的暑假,我把许许多多的欢乐丢在了小河湾,那是我父母的生养之地。我跟着婶婶姑姑们下河采莲、捕鱼、掏水鸟蛋,和“闰土”们一起偷偷地钻进小河湾里玩“狗刨”,扎猛子,打水仗。累了,就钻进谁家的地里偷偷摘来一捧毛豆荚,捡来树枝,煞有其事的架火烧烤,然后咀嚼着半生不熟的毛豆,一个个吃的满嘴满脸漆麻乌黑,活像京剧里的大花脸。然最惬意的,还是拿一本连环画坐到垂柳的浓荫下,把脚伸到清凉的河水里,听知了在树上一声声的歌唱……
我写这篇短文时,小河湾和许许多多的河流一样,早已从地球上永远的消失,代之而来的曾经是一马平畴,万顷稻浪。可是近些年,滚滚的稻浪在不经意间就突然消逝了,消逝了稻浪的小河湾成了一片杂草丛生的荒滩,成了大雁野鸭和野兔的天堂。低洼的地方被切割成大小不等的数亩鱼塘,那些肉乎乎的鱼们终日享受着饲料的喂养,肥肥美美源源不断的走向饕餮者的胃囊。让人百思不得其解的是,当年那一湾清冽甘甜的河水,眨眼功夫,怎么说没就没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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