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淑萍:走进水洞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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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创文章丨稿费你做主
这是一块被称为水洞沟的土地。三万年前,一群远古的男男女女,携带着武器和火种,顶着凛冽的西伯利亚寒风,一路艰难跋涉来到这里。成群的野马、野驴和羚羊,吸引了他们饥饿的目光。
男人们狩猎,将坚硬的石头打制成尖锐的利器,捕杀或肢解猎物;女人们采摘,树上的野果和地里的野菜是裹腹的美味;孩子们附身捡来树枝,老人们钻木燃起篝火……在大自然的灾难和诱惑面前,他们群居取暖。
天大地大,水洞沟给了他们安定下来的理由—— “那时的自然景观近似现在的热带地区,有宽阔的湖泊,绿色的湖水荡漾着粼粼的波光。岸边有一簇簇低矮的灌木,丰茂的水草丛中巨大的犀牛、野马、原始牛和活泼的羚羊正悠闲自得地啃食嫩叶。远处的沙漠上,成群的鸵鸟嬉戏于沙丘之间。”一幅塞上江南的美丽画卷。
《易·系辞》载:“上古穴居而野处”。他们挖好地穴,在地穴四周边缘上,用土坯垒起矮墙,再以桁条,木椽搭顶,以柴草做底,盖上泥巴。这样的地穴,既可以抵御风雪,又可以防止野兽的侵袭。造穴而居,他们,成了宁夏这片土地上最早的居民。
时间过去了三万年,我才行色匆匆赶来聆听他们传来远古的音讯——他们将石头打制成尖状器、端刮器、刮削器、砍伐器;他们用鸵鸟蛋皮单面穿孔制成圆形装饰品,用骨片磨制做成骨锥;他们将石头一再打磨,做成锋利的“刀片”……水洞沟厚重的黄土地,见证着他们的智慧。在恶劣的自然环境里,他们与天地对抗着,繁衍生息。
岁月荏苒,斗转星移。雷鸣是音乐,狂风是舞蹈,天为被,地当床,远古的先民在漫长的光阴里艰难跋涉,一晃,就是万年的时光。
万年的时光里,一代又一代的人在这块土地上,续写着水洞沟的辉煌——大地之上,长城犹如一条巨龙盘踞在这大漠孤烟的塞上,构筑了一道抵御外族入侵的屏障;大地之下,数百年前守军堡寨的房屋基址、用火痕迹、动物遗骸清晰可见,石磨盘、行军锅、旗墩、弓箭,诉说着那段驻守边关的悠长时光;大地之中,暗藏着蜿蜒曲折、机关重重、易守难攻的藏兵洞。走在迷宫般的洞穴里,粮仓、厨灶、水井、陷阱、暗器孔道、火药库、兵器库及瞄准大峡谷的炮台,分布在洞内的各个角落,五百多年的时光丝毫掩不住它昔日的繁忙与辉煌。多少人走进来躲难,多少人走出去应战,多少人把生命丢在了这里,多少人在这里获得了新生,谁能说的清?
夏日的阳光落在这片荒凉的土地上,是一地的炽热。尘土在鞋尖上跳舞,强烈的紫外线逼迫我用鲜艳的头巾包裹住脸,却裹不住一颗快乐的心。
有多少人有幸,与三万年前的人类脚印在此重合?又有多少人有幸,能够亲眼目睹穿越万年的爱情信物——三万年前某一个云淡风轻的日子,健硕的小伙为心爱的姑娘戴上自己亲手制作的项饰和耳饰,俊俏的姑娘羞涩地回赠给小伙经过精心打磨后黝黑发亮的犀牛角……天地为证,他们相爱了。
时光过去了万年,一切都化作了尘埃,唯有那爱的信物,穿越时空,被精心拭去了历史的灰尘,陈列在博物馆里,散发着爱的气息。
土路蜿蜒,眼前的一切触目温热,是童年时走在乡间小路上的感觉。“看,张三小店。”游客的轻呼,拽回了有些缥缈的心绪。简易的门楼,简单的院落,店如其名,简陋质朴。土坯房、旧门窗、大土炕、雕花的碗柜、斑驳的马灯……是记忆中乡下外婆家的模样。如果不是四座现代雕塑立在院中,这大漠里土里土气的小院,不过是出生在上世纪六七十年代以前的中国大西北农村人共同的记忆。事实是,当年,就是这个处在大漠之中的小店,用纯朴和热情接待了为寻求真理远道而来的贵客——法国考古学家德日进、桑志华以及我国考古学家裴文中、贾兰坡。就是他们,将水洞沟文化从这个简陋的客栈推向了世界。
风沙隐隐,车辙依稀。曾经有缘相遇在这荒凉大漠里的学术精英和目不识丁讨生活的农夫都被掩埋在了岁月深处,但这亘古不变的黄土,用它固有的方式,凝固了曾经发生在这座小店里最真实动人的一幕。
坐上驼车,晃晃悠悠行走在遍布红柳和篙草的盐碱滩地上,听车夫唱一曲信天游,远古与现代的风尘,猎猎而来。
横城大边、烽燧墩台、城障堡寨、藏兵洞窟、芦花谷、红山湖、鸳鸯湖……一代又一代的人在这里驻足,将他们的痕迹嵌入在这片广袤的黄土地里。
在时间的长河里,三万年只是短短一瞬,而就是在这瞬间,原始与现代,自然与科学强烈撞击,爆发出了文明的火花,让后人有幸,与远古的祖先握手言欢。
站在长城脚下,看那残垣断壁,感知着一种血脉的延续与张扬。此时的长城,已成为历史和战争的地标,战争的烽火已化作一朵朵白云弥留在蓝天,与静默中的烽火台遥遥相望。
天色近黄昏。苍茫的荒野被阳光涂抹上一层暖暖的橙色,我们的身影在光线里投射下细长的阴影,在这个充满神奇色彩与无穷魅力的古人类文化遗址前,如潮的思绪,与脚下的大地缓缓融合,向黄土深处不断延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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