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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延彩:失眠

2017-09-14 吴延彩 当代作家


  

原创文章丨稿费你做主


起夜后,睡眠倏然消逝。没有前奏,没有铺垫,没有酝酿。我听说过失眠者的痛苦,我不敢看表,怕引起睡眠神经更大的恐慌。紧闭双眼,身体如不系之舟在大海上漂浮,船头、船尾不均重,船头时不时沉沉地向水中扎去,脑中清静如水……


因为之前睡眠一直很好,半夜醒来睡不着的情况几乎没有过,所以我很陌生于“夜深人静”的境况。今夜,我失眠了!没有征兆,毫无来由,其妙莫名。我熬不得夜的,长这么大,熬得最长的就是大年三十,但记忆中一次也没熬过一整夜,顶长到凌晨一点左右。初一早晨就像得了重感冒,头重脚轻,连饺子也吃不了多少,拜完年,赶紧躺到老父亲的炕上补觉。近来年齿渐长,按规律,该觉少了,可是睡眠依然不能稍减。每晚11点以前必须入睡,不然就会有十几分钟的失眠,第二天就会影响工作,中午还得睡一个小时左右。别人很羡慕我的睡眠状态,我并不以为异常。今夜,我竟然失眠了!


失眠竟是这么痛苦的一件事。越是想尽快睡着,越是头脑清醒,可感觉又很困倦,就像不会游泳的人在水中挣扎,越挣扎,身体沉下去得越快。整个人就像被抽了筋一样,无力,无望,无助。挣扎在睡与非睡之间,一会儿觉得睡姿不舒服,压了左臂或右臂,平躺着又觉得腰累;一会儿感觉头刺耳痒,忍不住伸手挠抓;一会儿觉得被单滑脱,后背发凉了……更为沮丧的是,明明感觉睡着了,还做了梦,不知怎么瞬间又醒了。翻来覆去,覆去翻来,得有半小时?一小时?可我不敢睁眼,更不敢开灯看书或看手机。




后来,我调整呼吸,努力使心平静下来,什么都不去想,让各种感官都处于无负状态,彻底放松。突然,耳朵里传来一声弱弱的鸣唱,“唧唧……唧唧唧……唧唧唧唧”,是蟋蟀!是啊,已经是秋天了。“心事其如愁欲诉,秋吟直与夜俱长。”我无心事,也无愁可诉,不知为何让我深味这漫漫秋夜的寂寥?我不刻意去听,但听觉神经异常敏感,活跃。这此起彼伏的鸣叫,有的高亢,有的低沉;有的急促,有的舒迟;有摇滚,有爵士,有美声,有抒情……似在合唱,仔细一听,还有主唱。肯定还有指挥,不然,这合唱不会这样和谐,这样井然,这样悠扬。那指挥一定是卡拉扬,那主唱莫不是多明戈?那曲目应该是《茶花女》选段,不然怎么会这样地凄婉悱恻?“促织甚微细,哀音何动人。”在这万籁俱寂的秋夜,这微细的蟋蟀声是这么地震彻九重霄,声传万千里。


不知不觉中,蟋蟀声消失了,天籁、地籁都消失了。不,没有消失,而是汇集在了一起,形成了一种声响,这声响由远及近,由弱到强,敲击着耳鼓,盘旋于脑际。仿佛身处浩瀚的沙漠中,无边的沙土,连绵的沙丘,炙热的太阳,生命正面临着严峻的考验……它超绝于天籁,超绝于地籁,凌绝于意识之上,似万马奔腾,似山崩地裂,似怒涛惊浪。等你牵回意识,仔细一听,又缥缥缈缈,几无音迹。我脑子里突然冒出一个词——凌响!只有这个词能形容这种混合了千尘万俗的声音。如果什么都不想,这凌响犹如疾风迅箭,好像要穿破人的耳鼓,使你不得不定定神,想些尘杂之事,以暂时摆脱这凌绝于脑际的声响。这很像武侠小说中的某种神功,功力不够的人很难驾驭,如果强练,功练不成,反倒毁了自己的奇经八脉。


既然睡不着,我便在脑子里梳理着白天的事情,一件件,一幕幕,想有没有疏漏和不妥,又想这奇异的感觉不能放它散失,反正一时难以入睡,索性拿过床头的手机,在记事本上记下了这次失眠的感受。放下手机,我无意中向窗外一望,月华流进卧室,半间卧室都是通亮的。今晚的月亮肯定很圆。不知不觉想起老杜的诗,“露从今夜白,月是故乡明”,多好的诗啊!看似拙朴,却又奇巧。月能照见区域上的故乡,在这失眠之夜,我精神的故乡又在何方呢?但愿这次失眠只是一次偶然,但愿这次失眠不是因年龄原因造成的生理上的衰颓!


重又躺下,一时什么也不想,也不听,那凌响又卷土重来,赶紧想些事情,不知什么时候,迷迷糊糊又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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