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玉：金陵怀古

一座城，能让我多次停留，除了杭州，就是南京了。

这座六朝古都，十朝都会，到处散发着历史的气息，走在哪里，其实都是走在历史的阴影中。所以行走期间，很容易令人产生怀古的情绪。

又一次探访金陵，江南烟雨中的这座城不由得令我感怀不已，怅惘顿起，于作此文，聊作对金陵的怀古。

——王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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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国兴来一国亡，六朝兴废太匆忙。”这是郑板桥对南京的吟咏。

这座古都，仿佛是一本打开的旧书，书页上依旧飘动着六朝残破的旗帜。六朝金粉，王朝更迭，行走期间，依然可以感觉到石头城曾经尊贵的气质，也可以听得到它悲怆的叹息。

六朝金粉，十代王朝，南京城走过征伐沙场的硝烟和王朝权力的更迭，也走过潮打空巢寂寞回的冷落，你随时可以循着历史的文脉抚摸它每一个王朝更迭的沧桑和记忆。

徜徉于六朝博物馆，浓缩的历史再现着这里曾有的繁华与风流，窗外飘飞的雨，饮泣着六朝如梦的回忆。那些艳丽的词曲，都化作了胭脂井畔的叹息。“深院静，小庭空，断续寒贴断续风。无奈夜长人不寐，数声和月到帘栊。”秋雨中的古城，怀念着那个叫李煜的君王，他在瑟瑟秋风里尝尽了国破家亡的凄苦，客死他乡。他留下了无数动人的词篇，让江南故土从此变得善感而多情。

走过乌衣巷，再次遥想那个时代的文化气息，它们仍像烟云一样从这里飘散开来。从东吴铁甲乌衣营，到风流俊赏王谢居，这条不寻常的小巷承载了金陵的极盛繁华，这里先后走出了大政治家王导、谢安，书法二圣王羲之、王献之，更有诗坛双璧谢灵运、谢朓。那个我仰慕了千年的男子谢安，正是从这里走出，淝水之战，决胜千里，挽救了岌岌可危的东晋王朝。他不仅能傲然携妓入东山，更能够运筹帷幄若等闲。那时的乌衣巷，只需我们轻轻一瞥，亦是星光满眼，正如余秋雨说：这些人在各自的领域里几乎都称得上是开天辟地的巨匠，在时代的风云际会中，乌衣巷亲眼目睹了这一切，这是乌衣巷的幸运，它的名字随着这一大批天才而青史留名。

南京这个城市，太容易让人产生怀古情结。历代文人对它更是特别地钟爱，在诗词歌赋中千百遍地咏叹，可以说是名篇不断，佳句叠出。我在想，或许是南京城悲情的历史，触动了诗人如泉的灵感。

刘禹锡说“王濬楼船下益州，金陵王气黯然收。”的确如此。多少皇帝梦曾在这里灰飞烟灭，金陵的王气与其说是豪言壮语，其实更不如说往事不堪回首的感叹。

诗词中南京城，可谓是星汉灿烂，文采风流。且不说走过这里的文人雅士，就是这里的皇帝也都带着文青的气质，只不过这份才情对于他们治理国家了无作用，等待他们的无一不是国破家亡。

“商女不知亡国恨，隔江犹唱后庭花。”悠悠秦淮河，流逝的是水，感怀的是岸。还真没有那一座城市能像南京一样，拥有如此多的悲情后主，以至于在中国历史上，后主已经成为了亡国君主的别称。陈后主、李后主他们国破家亡的故事更是令人无限唏嘘。南唐后主李煜留下这座城仓皇辞庙，国破家亡，在北囚的岁月里，涅槃成了一代千古词帝，写下了大量锦绣词章，虽然这些词作终带他抵达了艺术的巅峰，但是作为君王来讲，他是不称职更是悲情的，只能让后人感叹：做个才子真绝代，可怜薄命做君王。

这里曾走过无数文采风流的文人墨客，为这座城留下了众多的名篇佳作。

李白登临凤凰台，写下了“吴宫花草埋幽径，晋代衣冠成古丘。”、刘禹锡走过乌衣巷，发出了“旧时王谢堂前燕，飞入寻常百姓家。”、望着台城飘飞的雨，韦庄无限伤感“江雨霏霏江草齐，六朝如梦鸟空啼。”、李商隐发出了“三百年间同晓梦，钟山何处有龙盘？”的质问、被俘的文天祥路过南京，更是触景生情“满地芦花和我老，旧家燕子傍谁飞？”…..

“一种风流吾最爱，六朝人物晚唐诗。”这座城纠缠着缕缕飘散不去的六朝往事，更有绝美伤感的晚唐诗歌的氤氲，六朝的人物和晚唐的诗的确有许多共通之处，它们都带着落寞的气息，都是时代没落的象征，南京这座城，的确也适合用晚唐的诗来歌咏。

诗歌一向是心灵的写照，一个失意者往往能在南京找到共鸣与抚慰，翻遍魏晋文章唐宋诗，金陵怀古大都也是伤感之作，这座城从一定意义上来讲，更多带着的是一种悲情的气质。

其实，在南京，不用刻意去怀古，因为走在哪里，都像是走在历史中。

“江南佳丽地，金陵帝王州。”

这是一座无法摆脱历史的城，历史留给它的印痕实在过于深厚，这座安静的城，似乎又是暗淡的，它存在于现实的世界中，可有时又会觉得它似乎在远方，在书本诗词里，它曾经声色犬马，纸醉金迷，它氤氲着一种别样的伤感与悲壮，绵密而繁杂，沧桑而阴郁。

金陵怀古，也已经不仅仅是一个简单的诗词题材了，它已然成为了中国文化一个专门的课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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