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华玉:年关小忆
深秋的一个午后,躺床上想小憩一会却无法入睡 ,思绪像八爪鱼一样四面八方的探寻着,忽然就触碰到关于儿时的一段记忆。
在我儿时的记忆里,年关扫灰好像是一件盛事一样,隔着好多天就开始盼望,直到小年一过,大人就说明天开始扫灰了。心里就突然开始激动起来,恨不得一眨眼就到天亮,第二天一大早赶紧起来就跟着父母一起忙活,也不见得能帮上多大的忙,里里外外的倒是跑出了一头汗,箱子柜子早就搬到院子里了,父亲带着帽子,母亲用围巾把头包的严严实实的开始在屋子里扫,灰尘飞扬,孩子们就拿个抹布在院子擦箱子抹柜子,一边叽叽喳喳的笑着闹着。那时候冬天有多冷啊,擦着擦着抹布就冻住了,再跑回屋换一块抹布,棉手套结着亮晶晶的冰茬,一个个的小脸冻的像红苹果,冻不住的是孩子们一颗欢乐的心,对于孩子来说因为扫了灰就要新年,新年就要穿新衣服,就要挂红灯笼要有好吃的吃了。这在那个清贫年代里也是每个孩子的一大盼望。
记得那时候,松子,核桃,瓜子,冻柿子,冻梨,二斤水果糖,二斤大饼干,就是孩子们过年最好的零食,再加一件新衣服,那就美上加美不亦乐乎了,更何况还有喷香的猪肉,好吃的粘豆包,美味的酸菜猪肉饺子,在享受这些吃食的时候,感觉自己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小孩,感觉这世上没有什么比过年更好的事,更值得期待的了,那种满足,那种洋溢着的快乐和幸福,就像春天房后拉马河宽阔的大河水,咆哮着、奔腾着流向远方未知的地方。
那时候,我最喜欢也最盼望的除了吃和穿,还有一样就是卦灯笼。一过小年,父亲便去山上砍一截白桦树的树头扛回家,在树头的下方钉上两块木条呈三角形,预备卦灯笼,再与一根壮实的木头绑起来,一根高高的灯笼杆就做好了,也有砍松枝的时候,松树卦起灯笼更好看,绿的松针,大红的灯笼,远远望着就格外漂亮。不论用桦树树头还是松树树头卦灯笼我都喜欢,与白雪远山互相映衬况味无穷,到了除夕夜,家家户户点起灯笼,远山朦胧,白雪朦胧,炊烟朦胧,一切都恍若现实与梦境的交替。
我二舅心灵手巧,给小孩子做灯笼也是高手,两家相隔数百里,临近过年,他坐火车来我家时,一定忘不了给我和我哥做两个小灯笼留着过年玩。他做出来的小灯笼精致漂亮,钢丝弯曲的弧度恰到好处,一根根排列整齐,中间有个小底座,底座中央竖着一截两厘米长的钢丝留着插蜡烛,灯笼上方有一个钢丝圈正好穿过一根小木棍,灯笼就可以挑起来随意跑着玩了。除夕的头一天晚上爸妈是必须给小灯笼糊上红纸的,我必须守在旁边亲眼看到糊好了才放心地睡觉。
好不容易等到年三十,一大早爬起来穿上新衣服就和小伙伴们聚到一起,看看彼此的新衣服,比比谁的更好看,彼此也都是兴高采烈,到了晚上吃过年夜饭,家家门口那高高挂起的灯笼就点亮了,若正好下着飘飘摇摇的雪花那就更带劲了。等到大人们都睡下了,远处传来的鞭炮声也时断时续,直到销声匿迹,这时候小伙伴们个个手里还提着灯笼,有精致漂亮的,也有简单到用罐头瓶子当灯笼的,里面坐上一截蜡,瓶嘴栓上细绳,用一截木棍挑着,在院子里疯跑着,东家进西家出,吃着零食,一不小心提罐头瓶子的伙伴滑倒摔跤,罐头瓶摔碎,一会拿纸灯笼的孩子摔倒,蜡烛引燃了红纸,雪夜寂静,远山寂静,半夜三更、冰天雪地里,回荡的是孩子们的尖叫声和欢笑声,实是应了苏轼的那句诗:“儿童强不睡,相守夜欢哗。”
而今,再也找不到儿时的热情和盼望,想起过年时朋友说,人到中年反而感觉过年一点意思没有,就是俩字,累,真累。不累的时候,我们还是孩子,感到累了,是我们长大了,是我们变老了,就像年关扫灰,就像过大年,扫着扫着我们就长大了,过着过着我们就老了,曾经的那些个热情和盼望,都悄然的隐藏起来,在回忆里生根发芽。张爱玲说,回忆这东西若有气味的话,那就是樟脑的香,甜而稳妥,象记得分明的快乐,甜而怅惘,象忘却的忧愁。
▋作者:杨华玉,笔名五月春风,烟台市散文学会会员,栖霞市散文学会会员,文章曾发表齐鲁文学刊物以及齐鲁文学,时代作家,作家在线,当代作家,现代作家文学社,新锐散文,东北作家等各大文学平台,在烟火的日子里,用山水明媚内心,用文字丰盈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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