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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伟:突然,想起童年

卫伟 当代作家 2021-01-24

每个人,或许都有自己童年难忘的记忆。对我而言,那些稚嫩的,如同青禾一样的童年时光,则是我当年出阁时,妈妈小心折叠,轻拿轻放,至今仍珍藏在我家那只大红色泛着油光的印花木箱最底层的嫁妆。轻易不肯拿出来示人。

近些时日,可能是年岁渐长使然,我突然竟不止一次地,反复回想起那些已渐行渐远的岁月,以及那些静悄悄地滑过生命缝隙的点滴记忆。

并且,踩着回忆的脚印,追溯往昔,只觉恍惚坠入密封多年的酒窖之内,陈酿的浓香飘散在空气中,慢悠悠地,一点一点浸透着我每一根发丝,每一寸肌肤,以及每一条纹理。继而经由律动的脉搏,奔腾的血液,有序传输转运,直至到达肌体的每一个细胞。

山坡上五颜六色,兀自绽放的缤纷花朵,即使被人叫不上名字,也依然开得绚烂多姿,舒展娇妍,从不觉得有丝毫的委屈。那些自由自在一边散步,一边吃草的羊群,身边的风景不管不顾,专心致志地陶醉于青草的美味和饱餐的快乐。甚至无视太阳落山的匆忙,主人催促的焦急,调皮地和伙伴们追逐游戏,总赖着不肯按时回家,回回气得无计可施的可怜孩子,眼泪吧嗒吧嗒像断了线的珍珠般纷纷弹跳而落。

每年春天,漫山遍野雪一样洁白的洋槐花,如云似雾笼罩着一片片青翠茂密的树林,惹得远远近近的蜜蜂嘤嘤嗡嗡飞舞盘旋,含情脉脉流连数日不肯离去。山沟里,一条常年四季川流不息的溪水,清澈见底,哗啦啦唱着自创的歌谣,婉转动听,沁人心脾。水中时不时飘荡着彩色的衣裙,白色的棉布,鲜艳夺目,有着细细密密网眼的纱巾。而小溪边或蹲或坐,低头洗衣的大姑娘小媳妇,你一言我一语,东家长西家短,笑声朗朗。

不远处的草地上,孩子们嬉闹着,将一件件大人们刚刚洗好的衣物,铺平在草地上晾晒。然后一窝蜂地涌向小溪边,各自捡起一块块小石头往远处扔,叽叽喳喳争执着到底谁的石头最远。要是适逢冬天,则一个个沿着小溪,在水流缓慢处的石壁边沿,乐颠乐颠地折下一根根晶莹剔透的冰条,放在嘴里嘎嘣嘎嘣地咀嚼着,像是品尝从天而降的佳肴美味。要不就是一根根收在小方手绢里兜着,最后比一比看谁的战果最辉煌,好在大家面前炫耀一番,似乎得了多大的奖励似的,一双双冻红的小手,捧着一堆透明的冰棒,心里的那种美,就甭提了,简直无法用语言来形容。

更不用说秋天了,红彤彤的柿子,挂了满树。大人们将柿子采摘回来后,家家户户就开始张罗着做柿饼了。你看吧,只等选个晴朗无风的日子,先是将柿子放在竹筐里,再找一空旷的地儿,一般都是打麦场,用笤帚打扫干净了,在上面铺上竹席,然后搬个小板凳在旁边坐下,准备工作就算就绪了。

接来下就开始进入做柿饼的第一道工序:削皮。左手拿柿子,右手用柿子专用的削皮刀,一圈一圈地将柿子皮削下来。手艺好的,不但削得快,而且整个柿子削下来是一根皮。提在手里,晃晃悠悠,却不断裂。奶奶是削柿子的能手,左邻右舍没有不夸她的。记得小时候我总喜欢蹲在旁边,眼巴巴地专等着奶奶削完一个柿子,我赶忙一只手提着,一只手在下面捧着,轻轻摆放在席子上晾晒。生怕弄坏了这些泛着橙红色光芒的,一条一条可爱的柿子皮。

后来有了削皮机,纺车模样的。先把柿子头朝外扎在位于右侧正中转轴前端的几颗钉子上,左手摇着把柄,慢慢转动,右手则持削皮刀,紧贴在柿子上,从中心开始,一圈圈向外,慢慢脱去一层柿子皮。这样的半机械操作工序,较纯手工削皮大大提高了工作效率。

第二道工序:晾晒。削好皮的柿子,通常要用自制的棉线绳子将其一个个串连起来,悬挂在廊檐上,房柱上,或是在朝阳的墙上打上几颗钉子,一溜排开悬挂起来,怎么看都像是一串串精致的小灯笼,温暖的橙色,光亮鲜艳,充满了喜庆的色彩,迷人而壮观。在我童年的记忆中,这是秋冬季节农家最美丽的风景。

大约晒到柿子水分蒸发后慢慢变软,进入第三道工序:出霜。将晒至发软的柿子和皮分别装在塑料袋里密封,过些时日,就会看到柿子上渗出一层白白的,外观似地上的寒霜一样的颗粒状物附着在表面,待到白霜足够厚时,大功告成,就可以拿出来食用了。而皮上,也会有一些白霜渗出,这时候,随手抓起几条柿子皮放在碗里,倒上半碗开水,稍凉,水温合适时一饮而下,甜丝丝的,爽口极了。这是农人们最物美价廉的自制饮料。而当寒冷的冬季,若是有人伤风感冒嗓子疼,分多次小口饮下,连续喝上几碗,不几天就会好利索了。根本不用打针吃药,这样的小偏方,代代口耳相传,每每试之必果,非常灵验。老祖先流传下来的这些宝贝,不但代价低,效果好,而且纯天然,无毒副作用,让人不禁感叹来自民间的智慧真是绝妙神奇。

如今,又快过年了。从我记事起,柿饼就是人们过年聚会,招待客人的佳品。由于近些年柿子收获季节,恰逢苹果采收旺季,作为“苹果之乡”,父老乡亲们大都无暇顾及柿子,也少见了家家户户晒柿饼的壮观景象。而每年春节市场上的柿饼,大都从外地运来。个儿大,脸儿白,看着模样俊俏可爱,但是吃起来,却早已没有了儿时的那般味道。更有甚者,听说一不留神,买到掺了假的柿饼,价格贵不说,而且味道也差了很多。据说里面加了白面粉,粘在柿饼表面,卖相挺好,就是一抖落,哗啦啦掉下来一堆白面粉,根本不是柿子出霜的那种甜香。于是更怀念起儿时家乡的柿饼来。

怅惘,忧伤,一丝一丝地,不由分说漫上心头。我不知道,这,算不算是一种乡愁?

或许,应该算是吧。

哦!原来,我童年的记忆,是柿饼的那种清纯,幽香的甜。当然,还有那似曾相识,许久不忘,而如今不再的,绵长的怀念,轻轻的怅惘,以及淡淡的忧伤。


▋作者:卫伟,女,河南省灵宝市人。灵宝市作家协会副秘书长,《见证----灵宝抗战纪实》编委、长篇小说《布谷催春》责任编辑。三门峡市重点作家培训班学员。部分散文、诗歌发表于《金城灵宝》、《函谷》、《明珠》等报刊和《中国散文网》《美文网》等网络及河南散文、三毛部落、河南文苑等微信公众平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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