赖雨冰:老屋
老屋很老了。
门口的台阶长满了绿色的苔藓,一丛一丛或茂密,或稀疏,安静地生长着。时光很漫长,苔藓就这样悄悄地守着,守着时光,守着过往。夏末的风吹过虚掩的木门,吱呀一声,长长的走廊荡起一阵回音,惊吓了一旁织网的蜘蛛。门锁的铁扣在微风中应声滑落,划出一道优美的弧形,垂立下来,弹起一股尘土在光影里交错。
老屋太老了,老得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霉味。墙壁上的石灰已经风化,隐约露出底墙下的黄土,老屋此刻显示着最原始的面貌,真实、质朴。厅堂上的屏风也旧了,木头雕刻的图画仿佛变得生硬、枯瘦了许多,木头架上干涩地缀着一张张蛛网,原本坚固的屏风,松弛地悬挂在灰黑的柱子上,像老爷爷的牙齿,摇摇欲坠。老屋的屋顶也向后倾斜着,仿佛承受了太多岁月的重担,本能地往外缩起肩膀。
老屋东侧的角落里堆放着闲置的农具:锄头、犁耙、畚箕、扁担,农具也老了,都缺了口,豁了牙,杂乱无序堆放在老屋,使老屋看起来更加沧桑。只有堆放在老屋里的木柴,隐约闪现出一丝光亮,并在下雨的时候,努力吸收老屋的潮气,悄悄地维持着老屋的干燥。
老屋老了,变得安静了。午后懒懒的阳光透过窗户投射进来,黑色的地板上,一只只小小的地猪悄悄爬动着,墙根缝里的沙牛卧在指甲盖大小的窝里,静静的品味着无人打扰的老屋时光。
老屋老了,空了。以前满满一屋子的人如今都奔赴四方,那早上次递而响的开门声,锅铲翻动的声音,浓浓的烟火气息如今都尘封在老屋的回忆中。老屋的灶台下,曾经厚实的木碳已经变成了泥土,薄薄的紧贴着地面。
只有孩童嬉闹的时候,老屋才能散发着一点烟火气息。当中午的阳光懒洋洋地照耀着老屋,山村陷入短暂的慵懒的时候,在老屋投射下来的一片荫凉中,两只母鸡卧在墙根下,掸掸羽毛,打着盹。调皮的孩童觅得老屋的清凉,玩起了过家家的游戏,他们在老屋里做菜,带娃,劳作,洗漱,一如多年前居住在这里的人们,热热闹闹地从这间屋子跑到那间屋子,木门、锁扣声不断地响起来,嬉戏打闹的声音透过墙缝飞扬着。老屋此刻才重新焕发出勃勃生机,一如当年人们居住的时候,那绕着墙根开成一片的凤仙花,红亮亮的,耀人眼目。
老屋虽然很老了,像一个久经风霜的老人,但趟过历史的河流,留给每一个人的却是踏实的感觉。走过那么长的岁月,人们回忆起来时,记忆里都是老屋热热闹闹的烟火,那些快乐、幸福的时光陪伴了一代又一代人。如今老屋虽老,却变得愈加厚重,它屹立在村庄一年,人们就会踏实一年甚至很多年。
因为老屋在,根就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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