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客虚谷:年味最是儿时浓
随着年龄的增长,年味是不如以前浓烈了,陈年往趣倒是时常出现在脑海里,愈发清晰起来。那些儿时的过年情景被时光裁剪的支离,在逝去的光阴里翻阅那些泛黄的记忆画面,一切就又变的清晰起来,恍如昨天。
在我儿时的记忆里,年是从屠夫的刀子捅进猪喉咙的那一刻开始的。虽然听起来有些荒唐,但这确实是最先浮现在我脑海里的画面。
腊月杀猪,意味着年越来越近,邻居家是开磨坊的,他家养的猪自然长的又肥又大。我们这帮捣蛋鬼最为关心的是这头猪的膀胱肯定不小,对我们来讲吹猪膀胱是最好玩的事。吹猪膀胱是有讲究的,须先在膀胱里放入三两颗黄豆,然后用事先准备好的笔筒慢慢吹,边吹边在墙上揉按,这样才能吹大不破。轻轻一摇吹大的猪膀胱便会发出砰砰砰的声响,这是黄豆撞击膀胱发出的声音。待猪膀胱被玩耍破了,我们便会找来废弃的水杯或小桶,做一面小鼓,在物质相对匮乏的年月里,这是最好的玩具。
给逝去的先人印拓票子是每一个孩童必须完成的事情,赶集的时候从街上买来红色素兑水化开,然后将白纸裁剪好,给印版上刷好色素,一张张去印。这时候父亲总会再三叮嘱,一定要印好印清晰了,要不然你爷爷奶奶没办法花。如此,印票子时便不敢敷衍了事,毕竟这钱是要给爷爷奶奶和列祖列宗过年用的。拓印好的冥票要晾晒干,然后包好,再用笔写上逝者的名讳,再署上儿孙的姓名,如邮寄信件,不得半点马虎。就连封口也要写上一个大大的封印,生怕被别家的先人拿走似得。
腊月二十三要祭灶,晚饭是荞面做的搅团,第一碗先献给灶王爷吃。灶头摆好香炉,磕头烧香,母亲便会说些讨好灶王爷的话。她说灶王爷管人间烟火,他也要上天过年,吃了搅团就会糊住嘴,到了天上才不会乱说话。那时候我总在想,灶王爷一定是驾着烟囱里炊烟上天的。
二十四要扫舍,将屋子里的东西都搬到院子里,然后清扫灰尘污垢,浆洗铺盖衣服。打好浆糊用白纸将屋子墙面再糊一遍,立时屋子焕然一新。到了二十五,便要随父亲和哥哥去豆腐坊做豆腐,加工费以豆子相抵。在我的记忆里豆腐坊的锅很大,下面架上细柴慢火烧。待锅里起豆腐花时,哥哥便给我先舀一碗,从柴火里随便找根树枝折为两截作为筷子,这是我吃过的最好吃的豆腐花。豆腐坊里弥漫着浓浓的豆香味,在此后的好多年里,我再也没有闻见过如此馋人的豆腐香味。那些古老而又传统的技艺逐渐消失在如水般流逝的光阴里,豆腐还是豆腐,味不再是那个味。
二十六要煮肉走油锅,这时候一向贪玩的我却是不愿出去玩的……
接下来就是赶集置办年货,葵花、大豆、花生是生的,买回来自己炒。糖果、点心,母亲要放在柜子里,到过年时才会拿出来,还要称上些糯米用来酿些米酒,招待亲朋。
到了年三十,家家户户都忙活起来,妇女们在家包扁食,男丁要贴对联挂灯笼,随长辈去坟上烧纸祭祀祖先,让他们在另一个世界也能过一个好年。待烧完了纸,便要约上伙伴们,到村里“烧新灵”(这一年新去逝了人的主家去磕头烧纸祭拜)全村五个队都要去,不得敷衍马虎,祭拜完后,主家便要给来磕头的大人发烟,给小孩发糖吃,于是烧新灵是我们最乐意去的,回来后一定是收获颇丰的。到了晚上要守岁,等着去庙里烧头香,这个时候约上十几个伙伴挤在炕上吹牛侃大山,直到年三十晚上十一点半时,便用托盘端了香烛纸马,早早到庙里香炉前占了位置候着。时间一到,有人便会敲响铜罄倒计时,这时候大人小孩争着焚香磕头,图个新年好彩头。鞭炮噼里啪啦爆响起来,五彩得烟花竞相燃放,人们互相道声安好,旧历翻过最后一页,新的一年便又开始了。
当下的年如一杯饮淡了的薄茶,儿时的年更像一坛老酒,它是如此的浓烈,让人回味悠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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