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穹：掩饰不碰的伤疤

高穹当代作家 2021-01-24

刚下了一场雪。游目驰怀处，白皑皑的一片，浓妆艳抹的年蓦地高洁持重了许多。在冬春交汇之际，这算是对过往最后一次爱或恨的覆盖吗？

“谁寂寞了繁华，埋葬了天涯，散尽一身的戎甲。”早已忘记这句话的出处了。在夜未央的喧哗里，耳畔单曲循环着莫文蔚的那首《爱》的旋律，像打翻了的颜料，在夜旷亮的肌肤上哀艳孤勇地渗透洇浸。描摹并烘托着人世间那些蓦然被春寒入侵，已变僵冷的情暖片断。

直到现在，她对那天发生的事都是晦明不清的。那天她不知那个与她手足至亲的人，哪来的一股恶气像一股浊流，直冲她咆哮而来。要不溺毙自己，要不奋力搏击，激流勇进，她却无心去力挽狂澜。于是，两股恶浪相向交汇，瞬间湮覆了那一顷波恬浪静的亲缘。难道亲情真是一张脆弱的纸，会顷刻间化为灰烬吗？

过去了那么久，回放的镜头像消磁的磁片，里面的声音模糊不清，影像恍惚不定。索性就让那些刻骨铭心的言撕语扯，面狰目狞的场景有选择地失忆。当情缘亲密到毫无间隙时，就像无数的板块在地壳的蠕动中相互挤兑终有爆裂的一天。这过程迅电不及瞑目，细思极恐，其结果却是绵亘恒久，遗毒百年。

在给孩子们上辅导课时，我偶然得知浩儿的奶奶去年年底因车祸身亡。这无疑是对成长中的本就亲情缺失的浩儿如海啸般的倾覆。因我对浩儿将要面对的风雨如晦的人生的担忧以及对事实的难以置信，激动到了浩儿的同班同学，他们对事实的执念就差跟我据理力争了。

谁说时间是最好的疗伤良药？不论是祸起萧墙，人为撕裂的情缘还是天灾人祸，意外斩断的一脉亲缘，时间要多久，一年，两年，十年还是一辈子，才能弥合残筋断骨的那份缺憾？

就算弥合了伤口，留下的那一处疤痕也会时刻触目惊心地提醒着那些烫痛过的孩子，要远离祸源，尽管漫漫岁月他们玩火的心性偶尔还有。

王尔德说：“一个人，不能永远在心中养一条毒蛇；不能夜夜起身，在灵魂的园子里栽种荆棘。”缘起缘灭如花开花落，若想远离伤害那就学会屏蔽淡薄一些人一些事。前景茫茫，歧路纷杂，要想让自己乐而忘忧一路向前，还是先忘记那些锥心泣血念念在心的日子吧。

就在今夜，在浩渺无垠的宇宙间，有多少片雪花，不问前尘后世，不涉世态炎凉，只想与另一片雪花相拥，如同灵魂与灵魂的相遇，融化彼此的寒冷？

那就从今往后，做一棵忘忧草，把他人的闲言碎语视如无需打伞的稀疏雨点，在春天龟裂的土壤里努力长成自己希望的样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