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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银昌 :古村绝活

程银昌 当代作家 2021-12-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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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虎湾村,是一个很封闭的山村,山村里曾发生过的一些事,又非常的神秘离奇。小时候没有弄清楚,长大了也没有找到正确的解释答案,埋在心里那就是两个字“神奇”。

刘家胡同里的七爷,从小得爷爷的传教,能叫院子里的两个小板凳,在光天化日之下“叮叮咣咣”地打起架来。如果不是耳闻目睹,都会说是天方夜谭。


我六岁那年,跟爷爷去串门时,就见识了七爷玩的这个神奇把戏。

那是个秋初的下午,七八个上了年纪的老人,在刘家祠堂后边的墙根乘凉。刘三提出让七爷玩一把小板凳打架,并恭恭敬敬地给七爷装上一袋旱烟伺候。七爷好像不买他的账,烟虽接了,但话没有接半句。


刘三便转向大家做个鬼脸,示意大家都求求七爷,大家心领神会,立刻应声咐和着要七爷演示。


七爷经不住众人的恭维,猛抽了一口旱烟,又慢慢地把烟雾吐了出来。然后,清了清嗓子发话了:“我玩的时候,都不允许提名道姓,无论遇到什么情况,任何人都只管看,千万不要声张。大家一定记住。”
在场的几个老头们都点点头,表示一定遵守七爷的规矩。

七爷从大家坐的小板凳中,挑选了两个结实的秋木小板凳,用桃木拐杖在地上划了一个六步见方的圈子,把小板凳一左一右间隔二步的距离安放在其中,端一碗清水绕圈线细细地喷洒了一圈。


七爷搬一个椅子,坐在圈的正南方,眯上双眼,嘴唇便快速地蠕动起来,他在念咒语发功,约一袋烟功夫后,圈里的小板凳便活动了起来。

先是左右摇摆,有点像运动员比赛前热身的样子,原地绕行三圈后,两个板凳慢慢地靠拢,好像打招呼握手拥抱的模样。


七爷手中的拐杖,就像乐队里的指挥员,他轻轻地一点地,两个小板凳便打了起来,上下左右,由慢到快,只听“叮咣叮咣”地响,开始还看清是两个小家伙在打,一会就看不清了,好像有风在助力,舞枪弄棒。

“啪啪”两个板凳板面结合在一起了,胜利者躺到了失败者的背上,有一种得意的感觉。

少停片刻,七爷手中的拐杖又一起一落,两个小板凳又撕打起来,上下翻飞,左右逢源,绕场拼杀,你追我赶,不依不挠,“叮叮当当”,一会这个飞到那个前头,一会那个飞到这个头顶,撕打得难舍难分,不分胜负。


七爷手中的拐杖在空中划了几个圈,随即一股风在地上的圈里升成,“呜呜、呜呜呜…”风带着响声卷起两个小板凳在离地三尺高的空中飞转,惊魂动魄。


众老人都把脖子伸得长长的,把眼睛瞪的大大的,憋住气在用心观看。我更是激动不已,很用力地想挣脱爷爷的手,去前边看看。


“喵、喵喵喵”,冷不防一只大黄猫从路边的豆角秧里钻出来,沿街边向北窜去。


糟糕,就这一声撕叫,圈里的风停了,两个小板凳“啪吱啪吱”从空中摔了下来,七爷也惊得睁大了眼,慌忙从椅子上站了起来,箭一般跳进圈里。


他用手小心地挨个抚摸了两个小板凳一遍,见没有损伤了腿脚和板面后,紧锁的眉头才舒展开来。


七爷用脚蹭蹭地把圈线踢开一个口子,把拐杖在两个小板凳上轻轻一点,只听“嗞溜”一声,一股风就从口子里窜了出去。


七爷双手一合,朝风去的方向行了三个拱手礼,小板凳打架就结束了。

回家后,我缠着爷爷问:“七爷用的啥法,竞能让两个无生命的物件活动起来?”


爷爷摸一把长长的山羊胡子,轻轻地告诉我说:“他用咒经下套,网络着两个活小孩的灵魂,把他们的灵魂纠逼到小板凳上,念咒经让他们在厮打。”



我没有听懂爷爷的解释,也不知道啥是咒经,更不晓得啥叫灵魂。


只是相应地点点头,从心里敬佩七爷,觉得他真是个神奇的人物。

   七爷不仅会玩“小板凳打架”,还会耍更大的把戏“四鬼抬轿”。

   生产队的时候,常用红旗渠水浇地,南沟地接水时十之八九是晚上,且一浇就是三四天。由于路远时间长,队长安排白班黑班轮流着换人去接替。


有一次轮到最后一晚上,是七爷同三个年轻人一块去浇地。浇地时上水头三个人,其中一个人手提点着马灯管照明,另外两个人管看水、改水。一个人管顺垅看水,水到地头后,就大声呼叫“改水”。水入田垅后,三个年轻人就缠着七爷让他表演一下四鬼抬轿的绝招。七爷对工作是十分认真的人,怕动作起来影响浇地的进度和质量,说啥也不给他们表演。


三个年轻人见七爷摆架子不肯表演,就偷偷地商量去贿赂七爷,他们凑了两毛钱,让一个人悄悄地去窟窿山村供销点,买了一盒大刀牌香烟。

烟买回来后,地也将近浇完,三个年轻人恭恭敬敬地把一盒崭新的大刀牌香烟递给了七爷,央求七爷给他们表演绝活。


七爷得了烟,往起一站,看了看天上的星辰,用手掐算了一下时间,说:“现在是寅时,离天明还有一个时辰,咱们一边往家走,我一边演示给你们看。”


七爷说:“永兵你胆大走前边,我在中间,三喜四愣在后边。轿起后,不管发生什么事,都不准吭声,不准扭头。到村口时,永兵你拍一声手,大家都齐声叫我,七爷下轿。都记住了吗?”


三个年轻齐声回答七爷:“记住了。”

   七爷吩咐把马灯关灭,他站在路的中央,绕行一圈,他每到一个角,就重重地踩上一脚。然后,静静地坐在圈里,嘴唇在蠕动着,不出声地念着咒语,约三秒钟后,七爷的身体就飘起来了。


七爷说声:“起轿了。”他真的就坐在空中,走起来了。看不见有人,只能感觉到有影子在晃动着,从猫岭沟到南岭坡八里的山路,七爷一直在空中稳稳的坐着,逢上坡、下坡时,有轿杆“咯吱咯吱”的颤悠声。

永兵在前边快走,七爷的轿子就快走,永兵慢走,七爷的轿子就慢走。


三喜四愣在后边背着家俱紧追慢赶,都瞪着大眼寻找轿夫,但始终没有找到,遵照七爷的口语,都不敢扭头,一直走到南岭坡上。


上了南岭坡头,走到坡顶的开阔处,就望见村落了。永兵拍了一下手,三个年轻人齐声说:“七爷下轿。”


七爷哼了一声,吩咐声:“停轿。”话毕,七爷轻飘飘地就落地了。

七爷用手揉了揉朦胧的眼睛,面朝南方,双手合拢着,嘴里又蠕动着念着咒语,只见一股青烟向南飘去。


这一套法术刚刚施完,不知谁家的公鸡到“咯咯~咕”地叫了起来。

七爷说:“真险!”


永兵问:“七爷什么意思?”七爷说:“如果咱轿还没停,鸡一叫,就会失事,我作法用的小鬼就放不回去,我就要受扎腾了。”

   永兵三喜四愣,他们亲眼目睹了七爷实施的四鬼抬轿的全过程。每逢阴天下雨时,大家聚在饲料室歇工的时候,他们就同其他的社员讲,把小鬼抬轿的过程,演绎得既活灵活现,又那么神神秘秘。

   在山西打过铁的伏龙爷说,他小的时候,跟七爷是发小,上山拾柴、割草,是最铁的伙伴,经常去七爷家玩,他见过七爷的父亲,夜深人静的冬夜,念着咒语用小鬼碾过米。


永兵他们知道后,就又开始筹划着怎么去贿赂七爷,看一看小鬼推磨的魔法。

   后来七爷有病了,并且一病就卧床不起,一天比一天严重。七爷对去看他的社员们说,他死后天会下三天雨。当时,都觉得七爷在说梦话,结果他一断气,天就下起来了,断断续续地下了三天三夜。


七爷有二个儿子,一个姑娘,大儿子当兵退役后落户西安,二儿子老实憨厚在家种地,姑娘人材好,远嫁到了县城。在那破四旧立四新的年代里,他的儿女们谁也没有把这种绝活继承下来。

   七爷走后,已经五十多年了,他的传说和魔法在村子里,偶尔也还有人提起。每当提起时,大家都感到很遗憾,可惜他的神奇法术没有传承下来。但谁也无回天之力让七爷复活,让他的法术再生。七爷魔法的消失,的确是时代的一种悲哀,是龙虎湾人生生世世很惋惜的一件大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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