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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新友:砍头柳

曹新友 当代作家 2021-12-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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毛乌素大漠上有一种常见而奇特的树,头砍了再长,长了再砍,所以就有了一个很残酷的名字,叫作砍头柳。我在陕北榆林生活了几年,有时驱车闯入到大漠的深处,有时漫步行走在村边河岸,看见这些砍了头的柳树,仔细端详这些柳树的模样,回味这些柳树的生命历程,引起了我对柳树精神的思索。

生为柳树,蓬勃生长是其天性。开枝散叶,树冠膨大,经受风吹雨淋,沐浴四季阳光,在春季飘散白白柳絮,秋风落下片片黄叶,这才是柳树应有的模样。可是为什么要一次一次的砍头呢,当然这首先是为了柳树的生存,贫瘠和干旱的沙土地供养不起庞大的树冠,只得忍痛割爱舍掉那些美丽繁茂的枝叶。另一方面也是为了一种收获,是农家人收获那些一茬一茬的柳树枝条。

辽阔的陕北高原,连片的沟沟峁峁。峁大沟深,水土流失,植被生存困难。加上干旱少雨,到处裸露着漫漫黄沙地。只要有一星半点的黄土,柳树都不会嫌弃,而是把根深深的扎进了进去。所以砍头柳无处不有、无处不在,远到毛乌素大沙漠深处,近到村边河岸,遍布陕北大地。

在陕北的茫茫大漠中,砍头柳往往是第一个报告春天消息的。每年春季的大风来临的时候,砍了头的柳树桩感知到了空气中的潮湿,急切地吐出了一点绿芽,沉寂了一个冬天的大漠,在春天的阳光照射下,大地也开始了解冻,万物也开始了生命的萌动。就在转念的功夫,枝条上的绿叶,就多了起来。新长出来的枝叶,颜色鹅黄,细小脆嫩,和一根粗大的褐色树桩组合在一起很不协调,但这丝毫不影响柳树枝叶生长的热情。一排排的砍了头的柳树桩,在那碗大的伤疤上吐露着绿色的喜悦。

砍头柳的生命力是顽强的,它生长在这沙土地上,由于要吸收水分,根须要扎十几米深。根深使它顶住了西伯利亚的狂风,固定住了大漠流沙,昂首屹立于沙漠中,像无数的士兵方阵,永远的戍守着这片土地。苍老的树身向四周裂开了好多片,但是每一片都没有死掉,哪怕是仅连着一点点皮,也能发新芽,生命还在延续。这是一种不屈不挠的精神,由此我对陕北的砍头柳产生了深深的敬意。

砍头柳对陕北是有奉献的。砍头柳是一种不断献身的树木,是树木中的烈士。死一次,又再生一次,一次又一次,砍头柳在生与死之间往返。而柳树又会发出十几根新枝,长上几年再砍下来,用做生产农具,用来作柴烧火。每一棵砍头柳都是一片小树林,用繁茂的枝叶,净化着这里的沙尘空气。砍头柳是一种可贵的奉献,也是一种悲壮的奉献!

砍头柳的气节是令敬佩的。这些砍头柳栉风沐雨数百年,苍老的柳树皮疙里疙瘩,坑坑洼洼,犹如顽石般坚硬,好似生铁般冷峻,透出艰苦岁月的无比沧桑。在陕北这残酷的自然环境中,其他树木因为干旱和风暴,要么选择了死亡,要么选择了逃离。只有柳树依然祖祖辈辈顽强的坚守着,生在陕北的沙土地,死在陕北的沙土地。陕北的沙土地离不开砍头柳,陕北的人也离不开了砍头柳。

砍头柳的形态是另一种美。因为被砍头,柳树形成了一种独有的形态,呈现着另外一种美,一种抗争的美,一种悲壮的美。既就是树干枯死了,横倒在了沙土地上,也是百年不朽,就像一副活化石,就像一副线条分明的雕塑。这美,不是为了吸引眼球,不是为了张扬个性,更不是取悦于这个世界。它是一种生活常态的展示 ,是一种生存精神的绽放。

陕北的土地是贫瘠的,陕北的世世代代也是贫穷的。也许正是由于这种环境,让陕北人才辈出,造就了一批赫赫有名的人物。他们就像那些砍头柳一样,勇敢不怕死,聪慧大胸怀,开放不保守,进取敢为先。他们的精气神,渗透着九曲黄河雄健磅礴、深沉浑厚、坚忍不拔、永往直前的气度和力量。

陕北的历史上曾出现过扶苏、蒙恬、尉迟敬德,范仲淹、杨家将、韩世忠、李自成这样的英雄人物;在现代历史上出现过刘志丹、高岗、杜斌成、李鼎铭等革命人物,在当代也有柳青,路遥、康震、张维迎这样的文化人物。特别是从陕北插队的知青中,走出一批杰出人才,成为国家的栋梁。

陕北也是出帅男靓女的地方,著名的就是米脂婆姨绥德汉。陕北虽然大沙漠和沟壑山梁,但陕北人的长相的确好,男的英俊,女的漂亮。不知是与遗传有关,还是与水土有关,或者与这些柳树有关。

走在陕北的土地上,可以随处看到这些砍头柳,这些随处的砍头柳,更让我看到了砍头柳坚强意志,看到了陕北人聪明和勇敢精神,看到了陕北人靓丽的形象和风貌,看到了陕北城市的高楼如雨后春笋般冒出,看到了陕北山梁土卯上那些盈盈的绿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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