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国政治极化的“新闻前线”：看“别样”福克斯新闻的前世今生
* “中美友好互信合作计划”是由复旦发展研究院和丰实集团共同打造的中美关系研究的学术平台
自诞生之日起，福克斯新闻就被视作美国媒体的“异类”，它以“保守主义”立场为核心，盘踞美国媒体政治生态光谱的最右端，长期以来坚定不移地支持共和党人。批评者称之不是真正的新闻，指责其所做报道极富偏见，甚至称其为“影响美国媒体正义的祸害”。但福克斯新闻在争议中迅速崛起，成为美国国内最富影响力的电视新闻网络之一。
本文对福克斯新闻的缘起和发展进行回顾，讨论其近年来的改革与挑战，尤其是特朗普上台以来的新特征和疫情期间的言论表述，撇开“真假新闻”的标签，还原一个最为真实和复杂的福克斯新闻。
福克斯新闻的“发家致富”
福克斯新闻创始人之一、共和党知名顾问艾尔斯的初衷，即在以批判政府为“潮流”的“主流媒体”之外，新建一个“支持政府”的电视新闻网络，以规避“新闻的偏见”。事实上，自特朗普上台以后，福克斯新闻几乎是唯一没有被其贴上“假新闻”标签的主流媒体。
福克斯新闻由传媒大亨、澳裔美国人鲁伯特·默多克（Rupert Murdoch）于1996年创立，罗杰·艾尔斯（Roger Ailes）担任首席执行官，旨在吸引保守主义受众，一经推出便受到广泛关注，经过二十余年的发展，成为目前美国“主流”电视媒体之一。2002年1月，福克斯新闻赶超CNN，成为全美收视第一的电视新闻频道，至今仍保持这一领先地位。根据美国尼尔森公司的数据分析，2019年福克斯新闻台（Fox News）成为全美观看人数最多的电视频道（逾250万），MSNBC（微软全国广播公司节目）和体育频道ESPN紧随其后（均为约174万），而出镜率颇高的CNN事实上观看人数仅有96万，不足福克斯新闻台的1/2。
此外，自2017年初特朗普上台以来，福克斯新闻的主持人肖恩·汉尼蒂（Sean Hannity）已连续三年成为全美电视网络主要时间段收视率最高的节目主持人（约330万人），位列第二名的塔克·卡尔森（Tucker Carlson）同样来自福克斯新闻。而在全美评分最高的十档电视节目中，福克斯新闻以压倒性的优势占据7席，此外MSNBC占据两席，CNN仅有一档节目进入前十，即“科莫黄金时间”（Cuomo Prime Time，主持人为安德鲁·科莫，现任纽约州州长克里斯·科莫的弟弟）。因此，客观来看，福克斯新闻在美国新闻界的地位和影响力确实不容小觑。
图：福克斯新闻的两位主要创始人，左：罗杰·艾尔斯，右：鲁伯特·默多克。图源：《纽约时报》网站
尽管以“公平与平衡”（“fair and balanced”）理念自居，福克斯新闻仍被视作保守主义大本营。2001年“9·11”恐怖袭击事件之后，福克斯新闻开始报道大量军事和战争新闻，一度成为“新保守主义者”出镜率最高的频道。2009年，随着“茶党”运动的兴起，福克斯新闻也对其进行密集报道，对“强政府”和奥巴马总统出生地的质疑成为当时福克斯报道的焦点。而在2016年美国总统大选期间，特朗普与福克斯新闻之间的关系则较为复杂，初选期间福克斯新闻记者梅根·凯莉（Megan Kelly）成为特朗普最大的嘲讽对象之一，但两人关系在后期有所缓和，特朗普也频繁在福克斯新闻的其他节目接受采访。上台以后，作为或许是美国历史上与媒体关系最糟糕的总统，福克斯新闻几乎是唯一没有被特朗普贴上“假新闻”标签的主流媒体。
图：福克斯新闻主持人肖恩·汉尼蒂，其背后大屏幕上显示的正是福克斯新闻的口号“公平与平衡”。图源：美国《纽约时报》网站
事实上，福克斯新闻的构思和缘起最早可追溯至上世纪70年代。根据尼克松总统图书馆所公布的一份长达318页的文件《让共和党入驻电视新闻的计划》（Plan For Putting the GOP on TV News），在为尼克松的总统竞选出谋划策时，艾尔斯与其同僚提出了一个新想法，即在以批判政府为“潮流”的“主流媒体”之外，新建一个“支持政府”的电视新闻网络，以规避“新闻的偏见”。艾尔斯指出，之所以想要建立这样一个亲政府的电视新闻，是因为“人们是懒惰的”，“在收看新闻时你只是坐下-观看-聆听，电视台已经替你做了思考”。这份文件最先由美国《商业内幕》（Business Insider）杂志的调查记者约翰·库克（John Cook）从尼克松图书馆复印并带出。库克在报道中称，这份文件显示出，艾尔斯是一名不知厌倦的电视制作人和乐在其中的“宣传者”（propagandist），他试图通过电视的力量来改变美国的政治舆论结构。
图：《让共和党入驻电视新闻的计划》文件的首页。
资料来源：“商业内幕”网站
艾尔斯是共和党内的知名传媒顾问，除尼克松之外，他还为里根和老布什担任竞选顾问，在2016年美国总统大选期间他曾为特朗普的几次重要竞选辩论建言，被美国《时代》周刊称作共和党的“造王者”。此外，现任特朗普总统的私人律师鲁迪·朱利安尼（Rudy Giuliani）在当年竞选纽约市市长时艾尔斯也为其助力，两人合作长达近30年之久，直至2016年艾尔斯深陷性丑闻并最终离职的过程中，朱利安尼仍为艾尔斯提供法律方面的帮助，此后不久艾尔斯便于2017年5月去世。如今，福克斯新闻的首席执行官由苏珊娜·斯科特（Suzanne Scott）担任。
福克斯新闻的转型与挑战
2016年起，福克斯新闻进行“去艾尔斯”改革，将使用了20余年的“公平与平衡”（Fair and Balanced)口号转为“最受欢迎，最受信赖”（Most Watched, Most Trusted）。一方面加强与共和党人的联系，尤其是在节目中呈现对特朗普政府的“忠实”；另一方面整合优势资源，将重点聚焦于电视广播领域。
2016年对于福克斯新闻而言无疑具有转折意义。当年7月6日，前福克斯新闻主持人格雷塔·卡尔森（Gretchen Carlson）提起针对罗杰·艾尔斯的性骚扰指控。起初，福克斯新闻和艾尔斯本人都对这一指控进行驳斥，称卡尔森所言并非事实。然而在卡尔森提出诉讼后的两周内，至少20名目前或曾经与艾尔斯工作过的女性向法院指控其性骚扰行为，其中包括福克斯新闻的知名电视主持人梅根·凯莉。最终艾尔斯于7月21日离职，福克斯方面也在9月与格雷塔·卡尔森达成调解。以这一事件为基础，创作拍摄的电影《爆炸新闻》（Bombshell）于次年5月艾尔斯病逝后开始启动，电影最终于2019年在美国上映，尽管票房不尽如人意但收获了业内好评，成为美国女性主义题材电影的代表作之一。
图：格雷塔·卡尔森 图源：《纽约时报》网站
艾尔斯的离职对于福克斯新闻具有重大冲击，其前景一度备受质疑，然而福克斯高层迅速作出调整，一方面对新闻网络进行“去艾尔斯化”的改革，并且加强与共和党人的联系，尤其是在节目中呈现对特朗普政府的“忠实”，从而巩固了其强劲的收视率和关注度；另一方面对集团的综合业务结构进行重新布局，在将影视板块的主要业务“21世纪福克斯影业”出售给迪士尼公司，从而整合优势资源，将重点聚焦于电视广播领域，而福克斯新闻无疑是重中之重。
2017年，福克斯新闻将其口号从使用了20余年的“公平与平衡”（Fair and Balanced)转为“最受欢迎，最受信赖”（Most Watched, Most Trusted）。福克斯方面在官方申明中表示，这一转变与节目制作或编辑的决定无关。但人们普遍认为，此举主要是为了与艾尔斯进行“切割”。“公平与平衡”这一口号由艾尔斯提出并沿用逾20年，有着鲜明的艾尔斯个人的风格色彩。尽管福克斯高层并未否定艾尔斯的工作贡献，但是艾尔斯性丑闻对福克斯带来的负面效应依旧强劲，至少在表象上福克斯需要与艾尔斯个人划清界限。因此，福克斯方面也做出了说明，称“公平与平衡”作为一种营销手段在艾尔斯离任后被搁置，取而代之的是“最受欢迎，最受信赖”。
图：福克斯新闻的新广告截图：“最受欢迎，最受信赖”.
图源：福克斯新闻官网
2018年3月，福克斯新闻在一条新推出的广告中提出“真新闻、真观点”（Real News. Real Honest Opinion）的新标语。尽管这一口号遭到竞争对手的嘲讽，但是福克斯新闻找准受众定位并长期深耕于此，这正是其成功运营与扩大影响的关键。对此，美国《华尔街日报》指出，福克斯新闻（Fox News）的报道和面向保守主义者的有针对性的谈话引起了一部分美国人的共鸣，他们认为自身的观点在其他媒体中没有得到足够的体现。
图：新闻标题：“荒诞”：福克斯新闻以“真新闻、真观点”的新口号做出回击。图源：美国“每日野兽”新闻网站。
另一方面，2017年末默多克家族决定解散其娱乐产业，宣布将21世纪福克斯影业（21st Century Fox）的大部分资产出售给华特·迪士尼公司，这笔交易最终于2019年3月完成。福克斯公司（Fox Corporation）随后成立，主要经营广播、新闻、体育赛事直播等内容，其中包括福克斯广播网络（Fox Broadcast network）、福克斯新闻频道（Fox News Channel）、福克斯商业频道（Fox Business）和福克斯体育频道（Fox Sports）等。而默多克本人则担任这一新“福克斯公司”的董事会主席，前美国众议院议长，共和党资深议员保罗·瑞恩（Paul Ryan）在结束其20余年的国会生涯后也加盟其中，并成为董事会成员之一。今年三月初，在疫情蔓延的背景下，瑞恩在推特中转发了美国疾控中心建议采取保护措施以平缓疫情曲线的资讯，并建议美国民众共同做出努力。但美国网民对此并不买账，在评论区出现了大量“让你们的宣传网络（福克斯新闻）停止报道假消息”的观点。
特朗普与福克斯新闻：BFF
（Best Friends Forever）？
福克斯新闻不是单方面、被动地迎合特朗普，而是在“你来我往”中试图对特朗普的内外政策产生影响。美国国内政治极化在民众对于新闻来源的信任与选择方面有着直观的反映，福克斯新闻已经成为美国政治极化的“新闻前线”。
自2017年上台以来，特朗普总统与福克斯新闻可谓是“相互成就”。尽管福克斯新闻在过去也一直被视作具有明显的党派倾向，但是在特朗普任内这一“情节”的严重程度似乎发生了更进一步的变化。福克斯新闻也因此被其他美国媒体称作是特朗普政府的“宣传机器”（Propaganda Operation）。根据美国媒体VOX的报道，早在2017年，亚力克斯·谢帕德就在“新共和”（The New Republic）网站刊文指出，特朗普正在将福克斯新闻视作一个国家电视台（State TV）。
一方面，特朗普持续收看福克斯新闻并在推特上转发报道，并且大量接受其专访，甚至在选举活动中请福克斯新闻的“头号”记者肖恩·汉尼蒂到现场为其造势，福克斯新闻也欣然接过白宫抛出的“橄榄枝”，借此机会为自身造势以巩固政治影响、提升商业价值。除了在常规新闻专访节目中积极为共和党政客造势，福克斯甚至在备受诟病的晨间节目“福克斯与朋友”（Fox &Friends）节目中隔着屏幕与特朗普积极互动。（这一节目因屡屡出现荒谬言论，如奥巴马曾在伊拉克马德拉萨上学、海绵宝宝推动全球变暖议题、用塑料勺子和手直接烤棉花糖等等，曾被《华盛顿邮报》称作最愚蠢的电视新闻秀。）
值得注意的是，福克斯新闻不是单方面、被动地迎合特朗普，而是在“你来我往”中试图对特朗普的内外政策产生影响。对此，美国媒体VOX曾在2018年初对自竞选阶段起17个月内“福克斯与朋友”的节目文本进行分析，发现在特朗普上任后该节目做出一些调整，例如主持人更多地提及“我们”（we）、“即将”（going），减少“某些人”（some people）的表述，更多地采用“总统”（The president）而非特朗普总统（President Trump）或唐纳德·特朗普（Donald Trump）的称呼，以加强与特朗普的互动和共鸣，从而试图对其产生影响。也难怪VOX在报道中指出，这档节目更像是给特朗普本人，而非全体美国人看的。
另一方面，特朗普内阁和福克斯新闻之间似乎建立起了一道政治“旋转门”，数名特朗普政府内参与媒体宣传的官员都和福克斯新闻有着密切的工作与合作关系。其中最为引人瞩目的，当属曾任特朗普白宫传媒总监的比尔·西恩（Bill Shine）与霍普·希克斯（Hope Hicks）。西恩此前是福克斯副总裁，在特朗普政府任职时还担任白宫办公厅副主任一职, 而希克斯在离职后于2019年加入福克斯公司，担任执行副总裁与首席通讯官，她于2020年2月重回白宫，成为特朗普的高级顾问。此外，据美国《商业新闻》网站的统计，至少有21人曾跨过了特朗普与福克斯之间的这道旋转门，包括前白宫新闻秘书莎拉·哈卡比·桑德斯（Sarah Huckabee Sanders），前白宫副新闻秘书兼总统副助理拉杰·沙（Raj Shah），前美国移民和海关执法局代理局长托马斯·霍曼（Thomas Homan）等。
希克斯的回归被视作是特朗普备战2020竞选的重要环节，特朗普本人在此前的工作中与希克斯建立了良好的信任关系。随着疫情局势日益严峻，以及民主党支持拜登的“合力”日益壮大，在竞选连任的过程中，媒体将是特朗普不会忽视的重要环节，而福克斯新闻势必会发挥重要作用。
图：霍普·希克斯。图源：美国《华尔街日报》
美国知名民调公司皮尤研究中心（Pew Research Center）近期推出专题民调“美国新闻路径”（American News Pathways），以考察2020年总统大选和新冠疫情背景下美国国内的新闻生态，尤其是民众对新闻的获取与认知。其中指出，美国国内政治极化在民众对于新闻来源的信任与选择方面有着直观的反映。
总体上，民主党人比共和党人更相信大多数媒体。共和党方面（包括支持与倾向于支持共和党的民众）将对新闻媒体的信任集中“倾注”于福克斯新闻一家，对其信任度高达65%，而对ABC、CBS、Hannity、NBC等媒体的信任度仅为30%左右，并且其中约60%的民众表示他们主要通过福克斯新闻了解政治和选举资讯。从政治意识形态的视角分析，两党分歧对新闻信赖度的影响得到了进一步印证，保守派共和党人（conservative Republican/Lean Rep）中有75%认为福克斯新闻最为可靠，自由派民主党人(Liberal Democrat/Lean Dem)中则有77%认为福克斯新闻最不可靠。
根据皮尤公布的数据，福克斯新闻是唯一一家在受访者中“正反参半”的新闻媒体，相较之PBS、BBC、NPR、《纽约时报》、《华尔街日报》、《华盛顿邮报》等媒体的“信任多于不信任”，从美国民众对福克斯新闻的总体态度来看，不同立场者之间呈现出“势均力敌”的状态，这也从另一个侧面说明了福克斯新闻成为美国政治极化的“新闻前线”。此外，近年来，两党之间有关媒体信任度的差异持续扩大，这在很大程度上是由于共和党人对除福克斯新闻之外的其他媒体不信任所导致。
对于疫情期间特朗普的抗疫表现，不同媒体的受众群之间存在巨大差距，在以福克斯新闻作为主要政治新闻来源的美国人中，约63%认为特朗普在疫情期间表现优异，而以《纽约时报》为主要信息源的美国人中仅1%持相同观点。随着美国疫情局势的不明朗与不乐观，在延续与强化现有新闻报道风格的基础上，这样的分歧将会日益扩大，这一趋势至少会延续到11月的美国总统大选。
总之，随着特朗普的上台与福克斯新闻自身发展过程中的调整与改革，福克斯新闻背后的资本运作、政治支持和受众群体之间已经达到了一种“水乳交融”的程度，他们以“抱团取暖”的方式巩固美国国内的保守主义力量，成为美国媒体生态中的另一种“主流”。
1.Eliana Dockterman, “The True Story Behind Bombshell and the Fox News Sexual Harassment Scandal,” Time, Dec 16, 2019,
https://time.com/5748267/bombshell-true-story-fox-news/.
2.Maggie Haberman and Ashley Parker, “Roger Ailes Is Advising Donald Trump Ahead of Presidential Debates,” The New York Times, Aug 16, 2016, https://www.nytimes.com/2016/08/17/us/politics/donald-trump-roger-ailes.html.
3.Russ Buettner, “In Fox News, Giuliani Finds a Friendly Stage,” The New York Times, Aug 2, 2007, https://www.nytimes.com/2007/08/02/us/politics/02FOX.html.
4.John Cook, “Roger Ailes’ Secret Nixon-Era Blueprint For Fox News Revealed,” Jul 1, Business Insider, 2011, https://www.businessinsider.com/roger-ailes-blueprint-fox-news-2011-6.
5.Mark Joyella, “Fox News Ends 2019 With Biggest Prime Time Ratings Ever,” Forbes, Dec 11, 2019, https://www.forbes.com/sites/markjoyella/2019/12/11/fox-news-ends-2019-with-highest-rated-prime-time-ratings-ever/#2a271e783347.
6.Michael M. Grynbaum and John Koblin, “Gretchen Carlson of Fox News Files Harassment Suit Against Roger Ailes,” The New York Times, July 6, 2016, https://www.nytimes.com/2016/07/07/business/media/gretchen-carlson-fox-news-roger-ailes-sexual-harassment-lawsuit.htm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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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Michael M. Grynbaum, “Fox News Drops ‘Fair and Balanced’ Motto,” The New York Times, Jun 14, 2017, https://www.nytimes.com/2017/06/14/business/media/fox-news-fair-and-balanced.html.
10.Sean Illing, “How Fox News Evolved into a Propaganda Operation,” The Vox, May 22, 2019, https://www.vox.com/2019/3/22/18275835/fox-news-trump-propaganda-tom-rosenstiel.
11.Alvin Chang, “We analyzed 17 months of Fox & Friends transcripts. It’s far weirder than state-run media,” The VOX, Feb 9, 2018, https://www.vox.com/2017/8/7/16083122/breakfast-club-fox-and-friends.
12.Grace Panetta, “Hope Hicks is returning to the White House — here are 21 people who have gone through the revolving door between Fox and the Trump administration,” The Business Insider, Feb 13, 2020, https://www.businessinsider.com/19-people-who-have-worked-at-fox-news-trump-administration-2019-5.
13.Mark Jurkowitz, Amy Mitchell, Elisa Shearer and Mason Walker, “U.S. Media Polarization and the 2020 Election: A Nation Divided,” Pew Research Center, Jan 24, 2020, https://www.journalism.org/2020/01/24/u-s-media-polarization-and-the-2020-election-a-nation-divide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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