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国内外】马克龙内外政策展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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德国华商报作者：袁杰博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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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当选的法国总统埃马纽埃尔·马克龙(Emmanuel Macron)就职，与前总统奥朗德（左）交接
决定欧洲命运的法国总统大选已经落下帷幕。新当选的法国总统埃马纽埃尔·马克龙(Emmanuel Macron)是“第三条道路” (Third Way)的追随者， 他要推行一条不左不右的中间路线。就内政而言，为了应对法国国内居高不下的失业率，马克龙拟推出高达500亿欧元的投资规划来促进就业。而为了更有效地打击恐怖活动，这位法国新总统一方面寻求与穆斯林团体的对话，以防社会撕裂；另一方面准备增设警察和宪兵岗位。但由于马克龙至今尚未拥有一个在议会中占多数席位的政党，因而他可能不得不为自己寻找合作伙伴，并还得任命在野党人士出任总理。就外交而言，马克龙声称要强化德法关系并要求扩建欧元区，且因共同的价值观而主张维护与美国的战略伙伴关系。展望未来五年，法国新总统马克龙所肩负的是一项极其艰难的使命。
决定欧洲命运的两轮选战
这次的法国总统大选决定着欧洲的命运，因而引发了全球关注。在第一轮选举中，独立候选人马克龙对欧盟持支持态度，并主张强化德法关系。而国民阵线推出的总统候选人玛丽娜·勒庞（Marine Le Pen）则声称要让法国退出欧元区，并要启动法国脱离欧盟的公投。极左政客让-吕克·梅朗雄(Jean-Luc Mélenchon）则是德国政府所推紧缩政策最严厉的批评者之一。他并主张100%的最高税率，且要求重新谈判欧盟条约。欧洲的经济界和金融界十分担心玛丽娜·勒庞和让-吕克·梅朗雄两人会同时进入第二轮总统选举。因为一旦出现这种情况，则将意味着现今欧盟形式的终结。
法国国民阵线女党魁玛丽娜·勒庞（Marine Le Pen）
第一轮总统选举后，虽然没有出现所担心的恐怖局面，但勒庞和梅朗雄却分别获得了21.30%和19.58%的选票。《莱茵邮报》(Rheinische Post)评论道:“法国将不会推行反欧路线。尽管如此，还是有让人担心的理由。这是因为勒庞和左翼民粹主义者让-吕克·梅朗雄这两个反欧极端分子获得的选票加起来超过了40%。而这将是一个名叫马克龙的总统不得不应对的局面。对这样一个失去信心的国家，既要实施改革又要把它统一起来，将是一项巨大的任务。”
值得关注的是，在法兰西第五共和国的历史上，两大主流政党共和党和社会党第一次均未能进入第二轮总统选举。玛丽娜·勒庞（Marine Le Pen）在第一轮选举结束后曾表示:“现在是让法国人民摆脱要对其发号施令的傲慢精英的时候了。”马克隆则声称:“选民们揭开了法国历史新的一章。”
从第二轮投票的结果来看，曾经由右翼共和党和左翼社会党共同组成的对抗极右国民阵线的阵营已经涣散。2002年4月，在与玛丽娜·勒庞的父亲让-玛丽·勒庞(Jean-Marie Le Pen)进行总统选举第二轮对决时，雅克·希拉克(Jacques Chirac)-还以82.21%的压倒性多数当选为总统，而这次马克龙只获得了66.1% 的选票。让-玛丽·勒庞今年所获33.9%的选票差不多是她父亲当年所获17.79%的一倍。当然，令人欣慰的是，从选举结果来看，大多数法国人依然不愿把国家交给一个右翼民粹主义政客来掌管。
但根据民调，有四分之一的法国选民没有参加第二轮投票。自1969年以来还从来没有过这么高的比例。特别值得重视的是，由于左翼阵营的候选人在第一轮选举中战绩不佳，因而该阵营中的许多选民在第二轮选举中根本没去投票站。此外，还有四百万选民投了废票。不投票者和投废票者加起来占了法国选民总数的三分之一。
这部分人再加上三分之一投有效票的选民(让-玛丽·勒庞的支持者)超过了法国选民总数的一半。这半数以上的法国人并未受到马克龙在选战中所提施政纲领的鼓舞。因而，这位法兰西第五共和国历史上最年轻总统所肩负的将是一项极其艰难的使命。
从马克龙至今的言行来看，他将是“第三条道路”的追随者。所谓第三条道路，又称新中间路线，是一种不左不右、“走在自由放任资本主义和传统社会主义中间的一种政治经济理念的概称。它由中间派所创导，是社会民主主义的一个流派”(《维基百科》语)。英国前首相托尼·布莱尔(Tony Blair)和德国前总理格哈德·施罗德(Gerhard Schröder)就是推行这种路线的典型代表。
法国新总统马克龙曾是法国社会党人，在罗斯柴尔德和席埃银行任过职，并担任过法国前总统弗朗索瓦·奥朗德(François Hollande)的经济顾问和经济部长。在接受德国《明镜》周刊(Der Spiegel)采访时，马克龙曾经表示，他早就意识到，“我们所熟悉的政治体制已走到尽头”。这位前投资银行家想要走一条温和的中间路线。
应对复杂艰难的国内局面
上任伊始，法国新总统马克龙所面临的是一个极富挑战的大环境。从马克龙在选战中所推出的施政纲领大致可了解法国未来改革的重点所在:
——失业率: 数年来，居高不下的失业率是对法国最大的挑战。目前，法国的失业率约为10%，德国只有5.8%。而高达24% 的青年失业率更是对法国社会安定构成极大威胁。相比之下，德国现今只有6.6.%的年轻人失业。法德之间在就业率方面的差距令人感到震惊。据报道，马克龙现准备在五年内通过高达500亿欧元的投资规划来促进就业。其中150亿欧元将用来培训年轻人和失业者，以求使其能符合劳动力市场的需求。此外，马克龙还想放宽劳动法限制，从而使劳动力市场变得更加灵活。但法国5个最大工会组织中的4个组织以及左翼民粹主义者让·吕克·梅朗雄（Jean-Luc Mélenchon）已宣布将要对马克龙拟推举措进行顽强的抵制。因而，马克龙究竟能否有效地解决失业问题至今还不得而知。
参选总统败北的左翼民粹主义者让·吕克·梅朗雄（Jean-Luc Mélenchon）
——增长率: 法国经济至今增长乏力，最近3年来它在欧元区内一直落在后面。2016年，法国的增长率为1.1%，而按经合组织(OECD)的估计，欧元区则达1.7%。除拟推出一项数百亿欧元的公共投资计划外，马克龙还寄希望于对欧洲的经济、财政和社会福利政策进行协调，从而制订出社会福利的最低标准。这位总统并准备大力减税。 他要把企业所得税从目前的33%降低至25%。马克龙还要取消全国80% 家庭的住房税。此外，低收入者可被免除缴纳部分社会保险的义务。马克龙减税的目的就是要促增长。
——债务: 就债务而言，在20与21世纪交替之际，法国和德国几乎不分上下。但自此之后，法国的债务就直线上升。期间，法国的公共债务已占国内生产总值的96%，趋势还在上升之中。而德国只占68%，趋势还在下降之中。在西方世界中，法国拥有最庞大的公务员队伍。每5个从业人员中就有一个是公务员。马克龙要通过结构改革来减少公共预算。其目标是:节省600亿欧元及裁去120000个公共事业岗位。
——企改: 在法国推进企业改革决非易事。企业很难解雇雇员。这是因为法国工会历来势力非常大。因而，企业与新雇员大多签的是有期限的合同。而35小时工作制更是削弱了企业的竞争力。马克龙现希望雇主和雇员在企业层面上能就放松解雇保护达成一致。但不触动35小时工作制。
——反恐: 自2015年初以来，一系列的伊斯兰恐怖事件让法国深受震惊，至今已有238人丧生。目前该国仍处于“全国紧急状态”中。就反恐而言，马克龙现在一方面正在寻求与法国穆斯林团体进行对话，以避免出现社会撕裂；另一方面，为了更好地保护民众的安全，在选战中他还要求增设10000个警察和宪兵岗位。
——移民:数年来，移民和融入、宗教特别是伊斯兰教在社会中的地位以及共和国的价值观在法国一直是敏感话题。马克龙称赞了德国总理安格拉·默克尔(Angela Merkel)的难民政策。但他不愿无限制地接受移民。
除此之外，这位法国新总统所面临的另一个风险是他至今尚未拥有一个在议会中占多数席位的政党。对这位新总统来说，今年6月的议会选举将是一场严峻的考验。一年前由他创立的“前进”运动5月8日已更名为“共和国前进”运动，并将在全国各选区推出自己的候选人参加议会选举。但马克龙曾允诺其中一半候选人将是“新鲜面孔”，亦即政治新手。因而，这个新政党要在国民议会中取得半数以上的席位还有相当难度。出于这个原因，马克龙早已宣布要与右翼共和党和左翼社会党内所有“进步分子”以及与中间派进行合作。这就是说，为了获得议会多数的支持，马克龙可能不得不为自己寻找合作伙伴，组成联合政府。这位新总统或许还得任命在野党人士出任总理。当然，在法兰西第五共和国的历史上，这种总统与不同政见政府共治的局面往往是成问题的，且难以持久。1986至1988年社会党总统弗朗索瓦·密特朗(François Mitterrand) 和信奉新戴高乐主义的总理雅克·希拉克(Jacques Chirac)之间的合作以及1997至2002年保守派总统雅克·希拉克和社会党总理利昂内尔·若斯潘(Lionel Jospin)组成的搭档就是这方面的两个例子。从现在来看，马克龙意欲推行的改革将会受到方方面面的牵制，前景并不十分乐观。
奉行亲欧联美的外交政策
就马克龙的对外政策而言，特别值得关注的是他对德国、对欧盟和对美国的态度。这位法国新总统要强化德法关系。尤其是在防卫和经济方面他认为两国可携手共进。在选战中，马克龙就曾表示:“在防卫和安全政策方面，我们可以启动德法合作，意大利和西班牙─ 甚至英国 ─ 可加入其内。”“只有在‘开路先锋’勇敢地采取主动并带动了诸成员国时，欧洲才获得了进展。” 他并提议最多增加5000名共同边境警察来加强申根区外部边境管控。
但同时，马克龙也对德国居高不下的出超进行了猛烈的抨击。选战中，他在接受德国媒体采访时就曾表示，德国目前一支独秀的经济实力是“无法承受的”。“德国得益于欧元区的不平衡，获得了非常高的贸易顺差。这既不利于它自身的经济，也不利于欧元区的经济。这里必须得到平衡。”
而德国经济界则对马克龙当选总统表示欣慰。在获悉马克龙进入第二轮总统选举时，德国工商大会主席埃瑞克·施伟策(Eric Schweitzer)就强调:“对于德国企业来讲，法国作为强有力的欧盟伙伴今后仍将为具有竞争能力的经济提供良好和稳定的框架条件。” 2016年，法国是继中国之后德国最重要的贸易伙伴: 德法双边贸易额达到1670亿欧元。德国是法国最重要的目标市场，而法国则是德国出口的第二大市场。
对于欧盟来讲，马克龙最具体的建议就是要扩建欧元区。按照他的设想，欧元区应该有自己的财政预算，有自己的经济和财政部长，并应受一个欧元区议会的监控。此外，为了资助投资计划，马克龙还要发行欧元债券。同时，他认为欧元债券可用来帮助在结构转型中陷入困境的成员国。而成员国之间竞相降低公司所得税的做法则应通过规定最低税率来加以制止。另外，马克龙还主张设立一个欧盟基金来促进工业研究和共同购置。
从目前来看，马克龙上述扩建欧元区的主张将会遇到相当大的阻力。这是因为德国和其他净缴费国怀疑马克龙提出深化欧元区设想的真正目的是要引入一个债务和责任共同体。当然，德国各党派对马克龙的建议态度不一， 因而在这个问题上能否取得进展还有待观察。而布鲁塞尔则对法国新总统承认预算原则这一点表示赞赏。迄今为止，巴黎更多是将《马斯特里赫特条约》所规定的预算标准视作一种无理要求。而为了使法国年度财政赤字不超过国内生产总值(GDP)的3%, 这位新总统打算节省600亿欧元的国家开支。 因而，就这一点来说，马克龙的当选对欧盟是一个好消息。
就对美关系而言，马克龙在选战中就曾表示:“我坚信，即使在特朗普(Trump)任上美国和欧洲也能够为和平和自由很好地进行合作。”“我们拥有共同的价值观和相似结构的国民经济。”因而，他相信与欧盟合作符合美国的利益。在第一轮选举前夕，马克龙在接受德国媒体采访时就明确表示:“欧洲必须维护与美国的战略伙伴关系。特别是就防务和情报机构工作而言，我们的利益是联系在一起的。”他甚至呼吁不要背离美国，并指出:“可能会有争吵的时候。但我相信历史的力量以及把我们连接在一起的价值观。”针对欧洲是否应该寻找诸如像中国那样新伙伴的问题，马克尔回答道:“既不是俄国也不是中国或一个其他大国像美国那样和我们联系在一起。”这就表明，即使在唐纳德·特朗普(Donald Trump)任上，马克龙仍把希望寄托在美国身上。
此外，在对俄关系上，马克龙在选战中也明确表示，要按《明斯克协议》来解决乌克兰冲突。“一旦没有进展，扩大对俄制裁才会有意义。但同时我们需要与莫斯科展开持续并有要求的讨论。”
2022年法国将举行下一届的总统大选。如果马克龙的内外政策能在这届总统任期中奏效，特别要是他能在任期内明显减少失业率， 提高增长率，且在保障国内安全方面取得重大进展，则他有希望连任下届总统。否则的话，玛丽娜·勒庞入主爱丽舍宫的机遇将会得到大大改善。而这对欧盟来说绝非是件幸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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