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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本导演数他最狂,情色只是他批判社会的武器

2016-06-19 magasa 虹膜

本文首发于虹膜公众号(IrisMagazine)。


文 | magasa


今年的上海国际电影节放映了大岛渚的《圣诞快乐,劳伦斯先生》,这部二战时的战俘集中营故事,集中了多位欧美超一流明星,情节如泣如诉,把好多人看得泪水涟涟。



《圣诞快乐,劳伦斯先生》



主演大卫·鲍伊和导演大岛渚


大岛渚前几年去世不久,但他的晚年因为疾病所困,作品很少。如果他健康的话,我相信他会和年轻时一样高产,一样迅猛地攻击社会。


大岛渚的青年时代伴随着战后日本经济的飞速崛起,他的全部电影作品都可以视为对过去半个世纪日本社会与政治的一种平行批评。


他身在日本,但不属于日本,是这种矛盾的身份认同使得大岛渚成为独一无二的存在。在日本从事社会批评的电影人有很多,但大岛渚只有一个。



旅日电影研究者唐纳德·里奇讲过一个段子,即使大岛渚喝醉了,从他嘴里也不会说出「我们国家」这几个字来,他说的一定是「这个国家」。这种冷眼远观的姿态使他不盲从于任何政治潮流,做永远的「现状」批评者。




大岛渚六岁时父亲去世,留下一大堆共产主义书籍,他在这些书中长大,思想自然左倾,从大学开始就是学生运动中的干将。


毕业后大岛渚进入松竹大船制片厂担任副导演,赶上影坛新老交替,很容易就升为导演,执导了几部成功的长片,包括《青春残酷物语》《太阳坟场》等。



《青春残酷物语》



《太阳坟场》


及至他拍摄了致敬阿伦·雷乃的《日本的夜与雾》,争议四起。因为担心极权主义和军国主义回归,影片立场鲜明地反对美日缔结安保条约。松竹担心惹出事端,只放了三天就撤片停映,令大岛渚愤而退出松竹。



《日本的夜与雾》


第二年他和演员小山明子结婚,还把婚礼设计成和这部戏中婚礼一样的形式,借机痛批松竹高层的懦弱与冷漠。



大岛渚成了片厂体系外的独立导演,他的第一部独立电影《饲养》有点像是日本版的《鬼子来了》,讲二战时村民关押并杀害了一名美军黑人飞行员,狠狠讽刺了农民的愚昧和自私。这部影片是他六十年代其他作品的模板。



《饲养》


大岛渚和篠田正浩、今村昌平、铃木清顺等同辈导演被合称为「日本新浪潮」,与当时世界上的其他新电影运动交相辉映,这并非没有道理。大岛渚1958年发表影评《这是一个突破?——日本电影的现代主义者》,批评老派影人的保守与封闭,和法国手册派的特吕弗、戈达尔之辈遥相呼应。


法国新浪潮喜欢拍小偷、罪犯的故事,大岛渚也差不多,不过法国人喜欢浪漫化他们镜头下的贝尔蒙多、安托万们,大岛渚对这些边缘人物的描绘就要现实、残酷得多。



大岛渚从他的第一部电影开始就进入了政治,而法国人直到1968年后才严肃考虑电影政治化的问题。


比起好莱坞更重视代与代之间的传承和互敬,日本电影每逢改朝换代,似乎总避免不了新与旧之间的敌视与轻蔑,大岛渚、今村昌平、吉田喜重等对黑泽明、小津安二郎、成濑巳喜男等古典时期的大师毫不佩服(至少最初是这样),比新浪潮更小一辈的平成年代影人对大岛渚等人也并不心服口服。



大岛渚对片厂电影的背叛体现在很多方面,首先是主题和题材上,他对历史传统、善恶之争、家庭生活都没什么兴趣,反而喜欢拍那些社会边缘人,诸如杀人犯、强奸犯、浪荡子之类。


对大岛渚一种常见的批评是,他缺乏自己的标志性影像风格。



的确如此,他的电影有的类似于新现实主义,有的像伪纪录片,有的包含前卫电影的元素,还有超现实主义闹剧。《日本的夜与雾》由43个长镜头组成,几年之后的《白昼的恶魔》尝试了快速剪辑,共有2000多个镜头。



《白昼的恶魔》


单从影像上不容易分辨出他的作品来,这或许是因为,创造属于自己的风格不是他的当务之急,他关心的始终是为反映日本当代社会寻找不同的眼睛。


大岛渚经常有找不到投资的时候,这时他就去给电视台拍纪录片,或是当女性情感节目的主持人,为电影募集资金。1968年,他将《绞死刑》带到那届史无前例混乱的戛纳电影节上放映,得到一些西方投资人和发行商的青睐。



《绞死刑》


紧接着进入七十年代后,日本电影急速萎缩,独立电影也纷纷死掉,大岛渚解散了一手建立的创造社,开始与国际资金合作制片。


《感官王国》在日本拍摄,由法国投资,将《巴黎最后的探戈》划定的电影色情尺度又向前大大推进了一步。影片在日本被禁多年,有人批评他投机取巧,但对当时的大岛渚来说,拍《感官王国》是很自然的一步。



《感官王国》


六十年代的政治乌托邦梦想烟消云散,社会变革的希望已经破灭,而外部环境一片萧索,宛如阿部定所处的三十年代好战氛围,这时他和片中主人公一样,只有反求诸己,放弃对社会的反抗(沉迷于肉体的欢愉中)。


之后大岛渚在外国资金帮助下导演了《感官王国》的姊妹片《爱之亡灵》,之后陆续是《圣诞快乐,劳伦斯先生》和《麦克斯,我的爱》,在国际上反响不一。



《爱之亡灵》



《麦克斯,我的爱》


晚年的大岛渚最想拍摄的是早期闯荡好莱坞的日本演员早川雪洲的传记片,因为资金无法到位,只好返回日本拍摄另一部《御法度》,不料1996年一场突如其来的脑溢血使他偏瘫,经过几年的复健才让影片艰难问世。



《御法度》


在当今这个富裕的消费主义社会中发育出来的日本电影,早已失去了尖锐的社会批判性。大岛渚死于2013年,但大岛渚式的电影早就死了,它们停留在了属于自己的那个时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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