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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孝贤:我为什么让舒淇在《聂隐娘》里尽量沉默?

虹膜翻译组 虹膜 2021-06-02

作者:Eric Hynes

译者:Issac

校对:易二三

来源:《Reverse Shot》

         (2015年10月23日)



侯孝贤已经拍了三十五年的长片,如果你认为自己知道侯孝贤的电影会带来什么,这是可以理解的。然而,尽管在侯孝贤备受期待的武侠片《刺客聂隐娘》中有过多的无比精湛的长镜头(侯孝贤凭借此片获得了今年戛纳电影节最佳导演奖),但这些长镜头与令人震惊的快节奏的打斗镜头,无论是在剪辑的速度,还是场景的简洁程度上,都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刺客聂隐娘》
 
侯孝贤的这部电影的节奏,与他其他的电影不同,一会儿快,一会儿慢。当他出席这部电影在纽约电影节的放映会时,我试着问侯孝贤这种造型和节奏背后的意义,除了谈论这部电影在形式上和哲学上颠覆性的平衡感和静止感之外,他更乐于谈论制作和后期制作的实用性。
 
尽管以下的交流证明,即使在坚持拍摄和导演的后勤安排时,侯孝贤对事先策划和即兴创作的搭配也无法反驳「平衡对他的艺术至关重要」的观点。

记者:我被电影的结局惊呆了,因为它实际上并没有结局。这是贯穿整个叙述的东西,似乎更多的是关于平衡、停滞和缓和,而不是胜利、报复或宣泄。

侯孝贤:当我在为电影做准备的时候,我并没有想过要创造一个像你所描述的那样的世界。我的主要任务是,我希望它尽可能真实。所以我在片场拍摄的,可能与剪辑室里的不一样。在剪辑过程中,信息甚至可能有一点变化。所以对我来说,从剧本到拍摄,然后真正的故事发生在剪辑室。这就是你在银幕上看到的发生的事情。
 

记者:你在拍摄的时候就知道直到你开始剪辑,东西才会真正成形吗?

侯孝贤:当我按照剧本拍摄的时候,我很有信心我在片场拍摄的东西会和最终的电影很相似。但是在一天结束的时候,故事是在剪辑时真正发展的。我可以用完全不同的方式复述这个故事。因此,对我来说,处在事情的末端真的很令人兴奋。我可能会认为它非常精确,而且拍摄得非常成功。

或者我可能会认为这是不对的,演员没有做我需要他们做的事。但这是由剪辑来选择的。所以我不会去想,最后一个镜头会是什么,你认为那是这部电影的精髓所在。它不像你想的那么宏观。这就是我剪辑电影时的结局。
 
记者:你总是用两台摄影机拍摄吗?

侯孝贤:是的。
 
记者:你这样做是为了最大化你的剪辑选项吗?

侯孝贤:是的。
 

记者:你拍了很多长镜头,这是你的拿手戏。你是否有过这样的想法:一个特定的镜头将会呈现为一个长镜头,而对于另一个镜头,你可能会使用剪辑——因此用第二台摄影机?

侯孝贤:摄影机的设置方式是李屏宾先看看周围的环境,把摄影机放进去,设置好灯光。我们不怎么讨论这个镜头是什么。我就去看看,然后说它对我有用。我们一起工作了这么多年,现在我们有了理解和信任。然后,一旦参数设置好,有时一个场景可以拍摄好几天。

如果感觉不对,我们就继续拍,直到拍好为止。第二台摄影机并不总是被使用。没有关于1号摄影机和2号摄影机在拍摄什么的对话。有时他们可以拍摄两种完全不同的东西。我们很少使用第二台摄影机,除非场景是完全混乱的,我们需要切机位。但我不记得我们在这部电影中需要这么做。这些都只是一个机位拍摄的。
 

记者:它们似乎也被认为是一个机位拍摄的。

侯孝贤:是的。正因为如此,演员们没有彩排。当他们排练时,表演能走多远是有限制的。我只是让他们感受场景直到最后。所以现场没有时间限制。只有一个镜头,一个场景。
 
记者:然而在《刺客聂隐娘》中,当打斗场景发生时,突然间就有了更快节奏的剪辑。在拍摄了那么多长镜头之后,一连串的动作很快就结束了,让我们又回到了那些长镜头中。你是如何构想这些场景的节奏的?

侯孝贤:那些打斗场景之所以使用快速剪辑的原因——尤其是两位女主演的场景——是因为她们的打戏不是很熟练。所以我需要把它分解成她们能做什么。我们会拍一些东西,练习,回来拍下一个部分,练习,再回来拍下一个部分。如果她们的打戏更好,我肯定会选择长镜头。

但从逻辑上讲,这是不可能的,因为这些女人的身体不能做我想让她们做的事。所以你在电影中看到的这些剪辑更多的是一个必要的决定,而不是一个战术决定。尤其是戴面具的周韵;每当她拍打戏的时候,多少都会受伤,然后她就会回到北京去疗伤。所以我们得等她回来,而且拍摄时间会很长。对于这部电影来说,只用一个镜头来拍打戏是不可能的。
 

记者:但最后,我真的很喜欢这些场景与长镜头的节奏。你是否最终将其视为一种优点,即使它是出于你所构建的必要?

侯孝贤:因为我知道不可能在一个镜头里拍摄这些场景,因为她们在打斗,我知道在那里应该剪辑——我总是知道哪些部分会被剪掉,哪些不会。如果她们能一镜到底,那我会很感动的——对我来说,那会是更好的体验。但这是不可能的,除非她们花了一年的时间练习,而且变成了她们血液的一部分。她们的身体也不像侠士。

毕竟她们都是女演员。例如舒淇,当她在拍这些打斗场景时,她无法隐藏自己的面部表情。她会像正常人一样反应。所以我和她一起做面部管理。基本上我就说,「你能不能别做鬼脸?你这么做的时候一点也不像个刺客。」所以总有一些小事。这就是为什么快速编辑对这些序列来说是不可或缺的。

我们开始了几次这样的场景。事实上,我们在一个地方拍摄了倒数第二个场景,但它完全没用。所以直到我们去了内蒙古,它才派上用场。这花了一些时间。因此有了这些快速剪辑。
 

记者:这不是你第一次和舒淇合作,也不是她第一次在你的电影中相对安静地出现。这是你的合作中固有的,还是你想从她身上看到的固有的,还是每个项目和每次剪辑中固有的?

侯孝贤:在剧本中,没有太多对话。最长的谈话是她母亲描述她的过去。但即便如此,她也不怎么说话。所以从已经写好的方式来看她没什么可说的。但是故事发生在唐朝,当时人们的口语非常特殊,她可能不能那样说话。

我不想让她太夸张,而且她有台湾口音……这些都是我不想处理的事情。所以我让她尽可能多地沉默。这就是她的能力范围,所以这就是我想让她做的。
 

记者:这是另一种出于需要而做出重大决定的情况。你所做的实际决定会对观看电影的体验产生影响。

侯孝贤:我所有的电影基本上都是这样完成的。当我剪辑的时候,我想,「我不知道我做了什么。」直到有人描述它,说它是另一个东西,我才会再看一遍,我想我确实拍过这样的电影。很多时候我都是在事后才明白别人在说什么。无论规模大小,经验总是基于必要性。

合作邮箱:irisfilm@qq.com

微信:hongmomg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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