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引发极致对立撕裂的《真探4》,还是神剧吗?

艾弗砷 虹膜 2024-04-01

艾弗砷


双女主探案,受害者全员男性,现场发现被割下的舌头,如果仅看这几个关键词,会以为女性主义探案剧《戴洛奇小镇》出续集了。

错了,这是《真探》的第四季。

《真探》第四季
14号《真探》第四季首集上线,立马成为豆瓣口水仗的前沿阵地,亢奋的友邻跃入战壕,打下两极的分数,相互举报,一时销烟四起。

这种对立奇观,这几年愈发地见怪不怪。距早已进入神作殿堂的《真探》第一季上线,刚好整整十年。作为诗选剧,《真探》每一季都是新的人物和故事,但从未走出第一季的影子,也从未接近第一季的高度。

《真探》第一季
这个故事似乎应当永远被封印在路易斯安那州燥热的河口,困在各自泥潭中的警察拉斯特和马丁望着不同的方向,眉头紧锁。

接下来的几季,第二季在首季上映次年趁热打铁,试图改弦更张,但反响一般。在黑人人权运动后制作的第三季,虽回到了第一季的叙事模式,但将主角换成了黑皮肤的马赫沙拉·阿里,案情没有在时间中逐渐明晰,反倒逐渐混沌和散佚。
到今年,在Me Too运动和新冠大流行之后,世界已然是不同的世界,第一季放在身份政治尤其敏感的今天,甚至显得不合时宜了。按主创的说法,《真探》第四季有意将第一季的所有设定做了倒置。

《真探》第四季
主角由双男主替换为双女主,故事发生地由美国南部潮湿酷热的路易斯安那、南加州和堪萨斯,替换成美国最北部干燥寒冷的阿拉斯加,刺眼的阳光变成不见天日的极夜。主线故事中男性警员追查被残害的少女,变成女性警察面对被抛尸冰原的中年男尸。

剧集的体量由前几季的八集缩短到六集,放弃了多条时间线的穿插,着重于聚焦和回应当下的社会气氛。

《真探》第四季的故事发生在阿拉斯加北部,这里刚进入长达数周的极夜,Tsalal北极科考站中的八个男性科学家突然失踪,朱迪·福斯特饰演的警探丹佛斯和原住民警探纳瓦罗这对看上去不太和谐的搭档,一边努力挖掘冰封之下埋藏的真相,一边不得不面对各自努力掩盖的往日心结。

《真探》第四季
从目前上线的第一集看,相比前几季,第四季更侧重神秘氛围的营造,剧集开头雪域荒原的极地科考队,让人无法不想到克鲁苏的名作《疯狂山脉》和受其影响的《怪形》。如编剧所说,这一季会把故事「设置在现实世界与超现实的面纱变薄的地方。」

这一季《真探》,是像《异教峰》一样仅仅用邪教犯罪做噱头虚晃一枪,还是像《双峰》,将超自然的启示作为探案线索,目前看,很可能是后者。

《双峰》第一季
剧中几位主要人物都看到过某种幻象,并且无一例外在幻觉出现前接触过水源。水源的污染似乎与剧中多次提到的矿场有关,片头突然抽搐的科学家克拉克,研究方向是古微生物学,更有可能接触过冰原深层有问题的水体。

给这片洁净的土地带来污染和压迫的,无不是外来者和男性。科考队员床头的《血色子午线》似乎暗示,后面几集会揭示外来者对原住民更血腥的侵害。

根据主创的访谈资料和第一集铺下的线索,可以大体推测剧集的走向。这个原住民占多数的地区,矿场代表着殖民主义,剧中受害的女性原住民因发现了罪恶的秘密而遇害,在两位女性警探的帮助下,原住民群体借助超自然力量揭开种族暴力的黑暗,并用原始的力量摆脱它们的侵害,而两位主角也在这个过程中解开心结,完成各自的和解。

《真探》第四季
关照宏大的族群议题和性别政治,而不去跟随与社会格格不入的疏离偏执的个人,这个面向无疑让《真探》的观众感到陌生。

在《真探》第四季,《真探》系列的创造者尼克·皮佐拉托已与HBO分道扬镳,第一次没有参与剧本创作,编剧与导演都是墨西哥裔的女性创作者伊萨·洛佩兹。

无疑,随着尼克·皮佐拉托的离开,曾经刻入这个系列文本中的美国南方哥特小说氛围、梦魇般的抒情性,和主要人物封闭、抑郁、偏执的性格,都已随之而去。

《真探》第四季
《真探》第四季名为《真探·夜之国》。这是《真探》系列第一次设有副标题。事实上,「夜之国」是这个作品本来的名字,伊萨·洛佩兹构思剧本时并没有想过要做《真探》的续集,而只是想创作一部女性主义冬季谋杀悬疑剧。将《真探》与这个剧本结合,是HBO的主意。

然而,既然被引入这个系列,就免不了被拿来同这个系列剧比较。

这个入赘的《真探》第四季能否立得住,很大程度上取决于朱迪·福斯特饰演的主角是否被赋予了足够的深度和厚度。

《真探》第四季
因为一直以来,《真探》一方面处理的是无法结案的真实罪案,同时面对的也是卷入其中的主角们无法与自己和解的困境。

《真探》第一季的不朽,在于它塑造了拉斯特这个人,拉斯特的行为与他溜肩勾背的外形、飘渺的语气和空洞地看不穿的目光近乎完美地融合,共同塑造了这个人物孤独疏离的气质。

而拉斯特最迷人的地方,在于他的矛盾、他的行为与他信奉的虚无理念之间的巨大落差:他主张自我意识不应存在,自己却沉浸在自我之中;信奉反生育主义,却走不出失去女儿的痛苦;认为时间不过是扁平的圆环,一切是无效的重复,却又执着地面对虚空,与混沌的庞然大物搏斗。
即便他早就明白,所有呐喊都必然被消音,所有努力都必然沦为徒劳,却仍癔症似的义无反顾地进入不可能获胜的游戏。

《真探》第一季
这样一个到处自相矛盾的超越任何解释的人物,编剧尼克·皮佐拉托也无法复现。

《真探》第三季将类似的场景放在了一个普通的甚至被自卑困扰的黑人警察身上,对于一个天分不足的人,并不复杂的案子足够让他的人生渐渐失控,在混乱的记忆与残酷的时间中迷失。

事实上,主角韦恩只是用探案作借口,掩盖自己的无力感,用虚妄的执念对抗内心的空虚和困惑,通过无法结束的案子寻找定义自己的方式。

《真探》第三季
与其说韦恩是通过收集信息使案情更明晰,不如说是用各种信息的干扰使其更复杂,以便让自己永远走不出这个迷局。

最后一集案情不咸不淡地结束时,带来的不是解脱,而是失落。他与搭档苍老疲惫、颓然相对。

案件本身从来不是《真探》的中心,《真探》真正探究的是走不出这些案件的人,他们被案件的漩涡裹挟和嘲弄,一生耗费在案件里,即使结案,也没法让他们温和地走进那个良夜。

《真探》第三季
在一直以来被逻辑推理简化的众多探案剧集中,《真探》系列之所以显得卓尔不群,正是它展示了逻辑因果链背后,时间对人生致命的剥蚀和庞大复杂的非逻辑、非理性的强大力量。

在这个意义上,朱迪·福斯特饰演的警官丹佛斯需要足够的复杂性和说服力,才能使《真探》第四季延续这个系列的谱系。这是朱迪福斯特自1975年以来第一次在电视剧集中担纲主角,这个挑战难度不小。

《真探》第四季
伊萨·洛佩兹原本塑造的是一个事业不顺,生活困顿,沉浸在过去中不能自拔的人,但福斯特想将一切掩盖在水面之下,代之以强悍冷峻的外表,拒绝袒露内心。

洛佩兹不像固执的尼克·皮佐拉托,很快大幅度调整了角色的性格设定。这让人不由担心剧本的整体性。

从第一集来看,这个角色平淡无奇,看不出多少出彩的地方,似乎她的心结来自一场车祸,这一集面面俱到的议题呈现没有给她留下太多空间。只有看后续几集的表现了。

《真探》第四季
不过,塑造矛盾偏执的复杂人物,似乎并不是伊萨·洛佩兹头号的重点。

伊萨·洛佩兹直言,她拥抱政治议题,也有意经营这部剧集的话题性,将原住民、环境保护、性别暴力、少数族裔,殖民主义和种族暴力融入剧集,在某种程度上走出《真探》的影子。

而《夜之国》进入《真探》剧集序列后所带来的巨大流量和曝光度,又让她不忍心切断与《真探》第一季的联系。
第一集序幕的引文杜撰自《黄袍之王》主人公的一段话,而《黄袍之王》是第一季神秘阴森气质的主要来源。警探有意在地面把照片上铺成螺旋符号,努力勾起观众对第一季的联想。后续剧情里,第一季中梦魇般的仪式卡寇莎也会出现。

《真探》第四季
然而,这种联系不是通过剧集的内核,而是通过致敬和彩蛋建立的。这似乎也是这个话题性剧集扎堆出现的时代,偷懒的创作者踩点得分的生存技巧。

《真探》第四季是洛佩兹生涯第一次担纲大制作,她的所有经验来自自己算不上成功的几部前作。悬疑、超现实、宗教、探案、环保、少数族裔、女性主义,将这些元素统合在一起,而且还要做到尽可能地正确,面面俱到,结果很可能是一部无趣的命题作文。

洛佩兹在采访中屡次提到自己敝帚自珍的前作《无惧之虎》,然而这部作品里,惊悚、奇幻与现实结合得并不成功,氛围营造薄弱,整部片子的调性存在不小的割裂感。

《无惧之虎》
现在看,追求多多益善的《真探》第四季,极有可能步导演前作的后尘。

这些年越来越多的政治正确和话题作品,确实已经让观众感到疲乏了。但尤其让人遗憾的是,《真探》曾经留下的与社会环境格格不入的孤傲身影,到第四季也渐渐模糊。

《真探》第四季
这部《真探·夜之国》是否只是借《真探》的名头炒炒冷饭,在《真探》尸骨未寒时拿来消费一把,还要看接下来几集的发展。
在我看,不用抱太大的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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