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元、十元、五十元……那沓整整齐齐的千元罚金
开栏语：
从2022年5月起，本号陆续推出《法庭•五味瓶》系列文章，为您讲述鲜为人知的法官办案故事，以细致笔墨描绘心路历程，带您体验法院人的甜酸苦辣咸。
五元、十元、五十元……
那沓整整齐齐的千元罚金
是有酸，那大概是加班加点写了二十多页判决书，快大功告成时，比我参加工作还早的电脑死机了。
但也有甜，那应该是收到了未成年人罪犯的亲笔信，他在信里告诉我，他顺利毕业了，还找到了满意的工作。
是有苦，每每写完长长的案例或报告，我总能发现腰间盘又突出了一分，头发又脱落了几根。
肯定也有辣，这必然与市看守所和女看守所的那个传言紧密相连：“惠山有个女法官，‘下手’特别重……”
还有一些咸，是酷暑中奔波而流下的汗水，是被戳中心窝而在眼窝里打转的泪水。
细细想来，从事刑事法官这个职业，除了责任感与荣誉感，的确还有一些无奈。刑事审判庭上，没有赢家。任何一个刑事案件都会导致至少一个社会关系的破坏，即便后续费心费力弥补，都无法达到最初的状态。这种破坏可以是对被害人，对社会秩序，也可以是对被告人的家庭。
有这样一个案件至今让我印象深刻，那个案件中的被告人年龄不大，但盗窃前科却有整整一页纸。那次审理中，法院依法判决了他有期徒刑七个月，并处罚金人民币一千元。
按惯例，书记员按户籍登记的地址将判决书寄到了被告人的老家。没想到过了没多久，被告人的父亲带着判决书和钱来到法院，说要帮儿子交罚金。带他来到财务窗口的我，看着这位头发有些花白的父亲颤颤巍巍地从衣服兜里缓缓掏出一个皱巴、厚重的信封。定睛一看，这正是我们邮寄判决书的信封，他轻轻从信封里面掏出一沓折叠整齐的纸币，面值五元、十元、五十元不等。这位父亲边掏边说，“最近菜卖得好一些，攒了点钱，抓紧来把罚金交了。”我解释道，“罚金刑有一定的履行期限，如果家庭情况确有困难，可以缓些时间再交。”这位父亲回应道，“以前是我没教好，后来孩子老是偷东西。现在我还有些能力，能帮他交一点就帮他交上。”接着，他继续问应该如何退赃，“别人的钱和国家的钱我们都不能欠”。
交完钱，父亲又把判决书的送达回证交给了我，然后道了声谢，就转身离开了。看着他远去的背影，我心中五味杂陈，一时间有很多感触，但又什么都说不出。我审理的案件中，这样的情况并不少见，被告人被判刑，要退赃退赔以求从轻处罚，要交罚金以求减刑，最后实际履行的责任都落在了家中父母亲的身上。正当我沉浸在思索中时，走到大门口的老父亲突然转过身来，向我露出一个亲切的微笑，然后缓缓挥手向我告别。
不时有人问我，刑事法官干久了，会变得铁石心肠吗？毕竟，就算眼里有光、心中有梦，可时刻保持奔跑状态，久了谁都会累。无奈时常伴随左右，酸甜苦辣咸混杂在工作日常里，但好在温暖从不会缺席，一个微笑，一声问候，都是感受到无力之后的最佳强心剂。
我常常自问，刑事审判能达到什么结果？我想，惩处并不是最终目的。作为法官，除了定罪量刑，审理过程中如何做好释法教育工作，如何通过裁判达到预防犯罪的效果，是我们需要常常思考的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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