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心的花园

第70期

说心情/七月

编    辑/廿芭

千叶树/点蓝字请关注

摄影：沈萍

01

参加一个饭桌，碰到一个不是很熟的朋友，谈起来竟然是氾水老乡，就聊得比较投机，吃喝散后，他邀请我再去附近的茶楼坐坐，“也没什么事，聊聊，不会不给面子吧？”

他那么诚恳的意思，我自然也就不好拒绝了。

这一谈，就是好几个小时，其实只是他在说，我在听而已。

 02

他说他不满意目前的生活状态，看起来混得不丑，生意也顺当，可内心实在不耐烦，日复一日的往来应酬，和许多不喜欢甚至讨厌的人打交道。始终装出满脸笑容，是多痛苦的一件事情啊。

他甚至还谈及了他的初恋，事隔多年，那些琐屑的往事，依然使他不能平静。

他说那时候很穷，但是觉得快乐。

他甚至跟我提及了一句诗：贫穷而听着风声，也是幸福的。

最后他还想起了，做学生时看过的一本琼瑶书，里面写到男女主人公，用剩下的最后一枚硬币，去买来一杯橘子水，一人一口地喝了，两个人的脸上全是笑意。他唏嘘不已了。

我感谢他的这种信任，当然不仅仅只是因为我并不是他的伙伴或对手。

他请我走进了他内心的花园。

03

人要是上了点年纪，恐怕无一例外地会在自己的内心深处，建起一座或大或小的花园。

花园里的花会是年少时的梦想，也许是一些悔恨、一些遗憾、一些向往。

在人生的路上，赶得累了，他往往会躲进这座花园里，汲取力量，获得安慰。

那些陈年往事就像一只只黑色的蝴蝶，栖息在各种各样的花朵下面，它们隐藏在黑夜的黑色之中，当回忆的光线照射进花园里时，它们就会翩跹起舞，遥相呼应。

04

有的人是理智而明智的，他始终把花园的柴扉紧闭，谢绝参观；

有的人是热情而盲目的，他希望把内心的花园搬到现实中来，结果往往是七零八落，花落园空；

只有少数的人是坚韧而有福的，历经艰苦，终于在有生之年建造起了梦中的花园——但是往往到那时候，他又不免会感叹：现实的花园，终究缺少了回忆中的韵致与隽永。

内心的花园，在深情地回望中，才发散出纯朴、感伤、动人的意蕴，缺陷和遗憾成全了它的圆满。

不要企望修补完善它，就让那些花儿，静静地开在你的内心深处吧。

05

以上这些话，是2002年的夏天，和这位朋友闲聊以后的当夜，我随手写在一张稿纸上的。后来记不清夹到哪本书里去了。

和这位朋友之后就有了些走动，遇到有人提及彼此了，我们都会说，对方是我的好兄弟。

我几次搬家折腾，都没好意思告诉他，但是不知道他怎么就听说了。

一次他出差去广东，凌晨才赶回来，和衣在家里的沙发上眯了一下，天一亮就急忙赶过来帮忙了。

还有一次他在云南，特意让他的五大三粗胸肌暴突的小兄弟，带了几个人过来。他知道我的那些藏书很叫人头疼呢。

我奶奶过世当天，他在北京，安排他的办公室主任过来吊唁，代替他磕头行礼。

他回来以后，高低拉上我，去我奶奶的坟上祭拜了。

他晓得我奶奶是最疼我的。

有一次，好像是在国庆长假里，他觉得很无聊，喊我去巴将军吃了一回火锅，中间有几位漂亮的女孩子过来热情地招呼，喊他帅哥，不认识我们了？他很不好意思地自罚了满满一杯白酒。直到我们在钟楼说再见了，他还是没有想起来，那位打头的穿着皮草的女人叫什么名字，是哪儿的?

摄影：华宇

06

现在，我在回想和他之间若有若无的往来，惭愧了我是个粗心寡淡的人。

我似乎没有为他做过什么，除了是一个不错的倾听者。

我已经没有机会去弥补了。

三年前的五一假期里，他打电话给我，问我想不想回老家氾水待两天，我说我有安排呢。

下午忽然想起个事情要问他一下，打他手机关机了，我就莫名其妙地有种不祥的预感。反复再打，还是关机。他几乎没有过大白天关机的啊。

晚上我接到电话，他已经不在了。

他是在老淮江路上出的车祸，现场惨不忍睹。

后来我好多次经过那一段路，两旁的树木高大葱翠，头顶上的天空蔚蓝而辽阔，想起我的这位朋友，就是从这么美的地方走的，我心里就很难受。

我在他的热闹的葬礼上，一直在想我和他之间交往的片段。

我想起他说过几次，哪天把你写的那篇文章给我看看啊。

他说的，就是我今天抄在上面的这一篇短文。

昨晚失眠，无意中翻到本史铁生的《命若琴弦》，这两页稿纸倏忽飘了出来，已经发黄发脆了。

07

好吧，朋友，我知道你在天国，你是神仙。神仙就可以做到很多凡人没办法做到的事情。

那么，我希望你已经拥有了，属于你自己的花园。

你在花园里奔跑游荡，你不关心黑夜还是白天，你饿了就尽情吃草，你累了就痛快睡觉，你像一只简单的兔子，无忧无虑，自在逍遥。

正如你曾经所渴望的那样。

2016-5-9 

希望你能看到

氾水札记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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