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读│当地方住房成为全球金融工具：金融的危险能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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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地方住房成为全球金融工具：金融的危险能力
金融不是钱，金融是一种能力，关键在于我们如何使用它。
Saskia Sassen,2014. Finance as Capability: Good, Bad, Dangerous, Occasion special issue: Debt, 7: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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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达国家在经历一段凯恩斯主义相对再分配时期之后，政府行动和公司利益的合谋导致对资本主义进行彻底的重新洗牌。这种重新洗牌包含两种逻辑。第一种逻辑是系统性的，整合为大多数国家所实行的经济放任政策，其中私有化和取消关税最为重要。其目的一是开拓全球利润攫取的新领域，例如普通住房的次级房贷；二是开发全球利润攫取的新工具，例如作为影子银行系统的关键组成部分的信用违约互换。
第二种逻辑是把世界增长区域转化为新的利润攫取模式的极端区域，最典型的例子莫过于全球城市和承担外包工作的空间，两者虽然差异很大，但都包含全球企业需要的地方条件：多样化的劳动力市场、去管制、合同保障、特定基础设施和城市建成环境。
一种新型的全球经济得以形成，强大的跨国公司利用国内政府为自身运营创造私有全球空间。这与二战之后国家主导的国际贸易与资本流动为中心的国际经济不同。
掠夺性金融的形成
1980年代经济全球化起飞的关键——为了促进全球运营空间的产生，金融部门需要依赖特定的管制变化。其一，优先控制通胀，就业增长反而退居其次。世界通胀水平不一对于全球金融市场增长非常不利。
其二，放松对利率的管制。这对那些依赖固定利息收入生存的小银行和信用社特别不利，美国在放松利率管制之后的二十年里，超过1万家小银行和信用社倒闭，而大银行则渔翁得利，目前大银行占美国消费银行70%份额，并在消费者存款充足供应基础上开发投机金融工具。
其三，允许金融公司创造极端投机的金融和组织工具，采用新形式营利。金融业日益复杂的形式只不过是为了满足金融原始积累的目的。
金融业与传统银行业不同，传统银行出售它所有的货币，而金融公司出售它所没有的东西，这是金融业远较传统银行业创新之处，同时也是金融业远比传统银行更具侵略性之处。金融是一种能力，能够把经济的任何东西都证券化，从而把经济和政府置于金融自身成功标准之下。
金融业已经消灭了传统的地方银行。金融业具有把自身逻辑强加于其他经济部门的能力。金融化的重要性不仅在于金融的规模，更重要的在于把金融逻辑贯穿于其他经济部门。
证券化涉及到把建筑、货物甚至债务转化为金融产品，变得可流动，可以在世界各地的市场一遍又一遍地交易。过去二十多年，金融业发明了许多复杂工具把常规物品证券化（包括在极端情形之下），例如高级债务、二手车贷款和政府贷款等。并且第一步证券化完成之后，还可以继续发展为长链条、投机性更强的金融工程。这是金融业所具有的特殊、显著并且往往很危险的能力。
金融的核心在于发明和发展复杂工具的工作。发挥根本作用的是物理学的数学和模型，而不是微观经济学模型的数学。适应于不同国家制度需要，金融业可能采取多种表现形式和多种工具，例如学生贷款证券化和信用违约互换(credit-default swaps)。在五花八门的包装之下，隐藏着金融业划时代的能力——把公司、家庭和政府的资产和债务金融化，无论地缘政治、国家主权、法律体系、国家-经济关系抑或是经济产业有多不同。
金融业具有创造新工具、从普通资产中获得高额金融价值的能力，并往往使普通资产所有者承担高昂成本。
当地方住房成为全球金融工具
1980年代以来，金融部门变得特具创新性，尤其是如何把最不起眼的债务类型——学生贷款、二手车贷款、低收入家庭房贷——包装为复杂的金融产品，从而获利。最典型例子莫过于所谓的次级房贷和次贷危机。
Ratio of Residential Mortgage Debt to GDP in Europe, 2006
2006年欧洲各国住房贷款占GDP比值
来源：Saskia Sassen,2014.Expulsions: Brutality and Complexity in the Global Economy, Harvard University Press.
亚洲国家住房贷款占GDP比值，2001-2005
来源：Saskia Sassen,2014.Expulsions: Brutality and Complexity in the Global Economy, Harvard University Press.
资产抵押证券交易隐藏的害处在于低收入家庭的房贷可以转化为高级金融产品投资者的利润。低收入家庭偿付月供的能力对资产抵押证券的卖方根本不重要。复杂的操作程序使购房者的信用与投资者的利润脱钩。并且高级金融产品的快速买卖把风险传给下一个买者。投资者从出售这些有问题的资产抵押证券中获得巨额利润。根据金融的逻辑，甚至预计某项创新金融产品失败也能赚钱。而与此同时，成千上万的家庭破产，失去购房款，失去住房。
美国2000年初发展起来的次级房贷对低收入家庭酿成灾难，下表显示美国丧失住房抵押赎回权数量飙升的残酷历史。1330万宗丧失住房抵押赎回权个案，有930万家庭被驱逐，估计影响3000万人。
美国丧失住房抵押赎回权数量，2006-2010
2008年世界金融危机爆发后，平均每天有1万个家庭丧失了房屋抵押赎回权。这一残酷的结果是一种原始积累的形式，通过由大量金融、法律、会计、数学专业人士设计的一系列超级复杂的工具，把不起眼的资产转化为高级金融产品，完全不考虑社会后果和对国家经济的损害。
所谓的次贷危机并不是因为不负责的家庭申请了他们无法偿付的房贷，他们主要为银行和中介所利用，制造了丧失房屋赎回权危机。不到10年时间里，签订了约1500万张次级房贷合同。2008年金融危机是恐慌的危机更甚于次贷危机，是顶层滥用权力更甚于不负责消费者的危机。
金融是一种能力
金融不是钱，金融是一种能力，关键在于我们如何使用它。金融业具有创造资本和有效分配资本的能力。但是，过去几十年里，金融业主要服务于超级富豪的极端投机需求，往往破坏了健康的企业。应该把资本大规模投资于公共物品、发展制造业和绿色经济等——这才是资本的分配性使用，有别于把金融资本用于生产更多金融资本，只会导致财富与权力的大规模集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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