演讲的本质
文 | 魏智渊
源 | 原创
▲江子校长拍摄
本文是应运城国际之邀，在运城国际学校周三全体教师共读会上作的一场演讲。
在南明教育的年会上，我发表了关于新港实验学校组织转型的演讲。时间仓促，准备得并不充分，但那是一次关于演讲的刻意练习。之后，我发了一篇微信：
然后，张春燕（运城国际学校橄榄树教室班主任）转发了，干老师（南明教育总校长干国祥）留言：大意是说，不会演讲的人给天生会演讲的人讲如何演讲，这不是笑话吗？
但我今天还能欣然接受邀请，站在这里，我的底气从何而来？
很简单，教练和运动员是有区别的。运动员是艺术家，教练是科学家。母鸡能下蛋，下得激情飞扬，但母鸡并不真正理解下蛋是怎么回事。人类不会下蛋，却有本事让母鸡下更多和更大的蛋，而且，想要双胞胎就是双胞胎，可以自由控制。
所以，我站在这里，是有原因的。
今天我跟大家分享的观点主要有三个：
1．从内容上讲，演讲关乎存在。
2．从关系上讲，演讲是编织而不是独白。
3．从技巧上讲，演讲有套路。
主要是三个关键词：存在、编织、套路。
观点1：从内容上讲，演讲关乎存在
刚才说到春燕，那么，橄榄树的故事，是讲出来的吗？
不，首先是活出来的。
先是海里长着一棵树，然后，我们才赋予它以旋律，让它在运城国际，以及更为辽远的地方回响。
因为真正的演讲，需要一个真正的故事，而真正的故事，需要你在生命中真正地穿越过，疼过，战栗过，狂喜过。
“相信种子，相信岁月”，有多少人能真正地明白它的含义呢？在座的都能够解释清楚，但只有对部分人来说，它才不只是词语，更是一种信念。并且，它能够在生命中一些关键时刻，赋予我们以巨大的精神力量。
所以，这八个字也很难与别人分享，除非它已经是你的信念。
因为真正的演讲，需要一个真正的观点，而真正的观点，不是转述别人的词语，而是真正地在你的生命中涌现过，并成为你的信念。
前者，是诗。
后者，是思。
那么，我想表达什么意思呢？
我们训练学生演讲，当然要训练技巧，但根本处，是用演讲去激活学生的生命，鼓励他们去活出值得讲述的故事。
我们鼓励教师演讲，是期待大家不但能够活出精彩的故事，而且在未来，还能拥有真正深刻的思想，种进泥土，种进每一间教室的思想，成为我们的信念与生命尺度的思想。
用一句话来概括：只有活得精彩，才能讲得动人。
那么——
请问在座的语文老师，你的故事是什么？
请问在座的数学老师，你的故事是什么？
请问在座的英语老师，你的故事是什么？
请问在座的文理综老师，你的故事是什么？
请问在座的艺体老师，你的故事是什么？
请问在座的生活老师，你的故事是什么？
请问在座的行政后勤老师，你的故事是什么？
会不会一天结束了，一周结束了，一年结束了，甚至一生结束了，你发现自己，只是在重复别人的道路，根本没有创造出哪怕一个值得讲述的故事？
观点2：从关系上讲，演讲是编织而不是独白
分享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存在一个对象，一个他者，一个在倾听你的人。
因此演讲是一种沟通，一种对话，是一个通过分享相互编织和引发共鸣的过程。
或者，你满足他，让他感觉到被看见；或者，你引导他，让他的可能性被激发。但是，你不能无视他，将演讲变成独白，将戏剧变成散文。总之，要站在他的立场来构思。
假设，我们邀请了安徒生童话中一只白天鹅来做一场演讲，他会如何来讲？当然，我们邀请的是由丑小鸭变成的白天鹅。
他可以这样讲——
我刚出生的时候，其实是一个丑小鸭，而且，是鸭群中最丑的一个。所有的鸭子都排挤我，最后，连我的妈妈都十分厌弃我，我难过极了！我经常想，上天啊，你为什么这么对我不公正？
后来，我逃跑了，经历了许多挫折，差点死掉了，幸好被一位妇人收留，她还养了一只猫和一只鸡。虽然他们对我不是很理解，也不是很友好，但是，这毕竟是一个温暖而且能填饱肚子的地方。我想，如果换一个鸭子，可能就永远地留在了这里。
但是我没有，我感觉到自己的内心有一种莫明的渴望，我一看到天鹅，就莫明地兴奋。
于是，我离开了妇人的屋子，向天鹅们游去。那是一个很冷很冷的冬天……然而，我越游越冷，结果，后来就失去了知觉。醒来后，发现被一个农民给救了，但他的孩子对我很不友好，最终，我又一次逃跑了。
终于，春天到了。我又一次看到天鹅！我内心深处的渴望又一次被唤醒了！我拼命地向他们游去，游到他们跟前，我甚至对他们说，我情愿你们弄死我，我也不想再像以前那样活了。
结果他们说：“你就是一只天鹅啊，而且，你是我们中最美丽的一只！”
这时候我从水中的倒映看到了自己，果然是一只美丽的天鹅。那一天，是我生命中最美好的日子，我感觉到生命中的一切努力，都获得了回报。
他也可以这样讲——
大家好，我是白天鹅，曾用名丑小鸭。
我知道今天我站在这里，是毫无隐私可言的，不要说在座的各位，连运城国际二年级的小朋友，都认识我，知道我那些不堪回首的往事。但是今天，我不想跟大家分享一个成功学的故事，即一个丑小鸭是如何通过自己的努力变成白天鹅的。
有人可能会说：“你除了那个成长故事，还有什么可以讲给别人的啊。”
我今天想跟大家分享的一个话题，是关于自我的，用一个疑问句来表达，就是“我是谁”。
我看到你们中有人在笑，你们会觉得，好傻啊，你不就是一只天鹅吗？骄傲点能理解，毕竟名人了，但在我们人类面前装什么深沉？
其实不是，在漫长的岁月里，我一直以为我的名字叫鸭子，并且，是丑小鸭。我生活的养鸭场这样定义我，整个社会这样定义我，并且，以他们定义的模样来要求我、对待我。甚至连我的妈妈，她也要求我，去向那个据说有西班牙血统，腿上系有一块红布条的老母鸭把头低下来。
为什么我必须向他低头？
不为什么，这就是潜规则，哪有什么正义可言？！就因为你是一只鸭子，而且是一只丑小鸭！
是的，对一只无名的小鸭来说，是没有尊严可言的。如果你还很丑，那么，连生存都会成问题。所以，被侮辱，被损害，几乎就是你的命运的标配。在这种情况下，希望对我而言是什么？不就是一口热饭，一个可以容身的草窝吗？如果有人能给你提供一口热饭，一个草窝，你不是应该感激涕零吗？在农家小屋，这希望基本上都实现了，我差不多有编制了，只要我能够按照体制的意志，经常摇摇尾巴，或者假装在下蛋就可以了。——至于是不是真能下蛋，其实体制也不在乎，它要的是你的态度，要的是让你时刻不要忘记，是谁给你这碗饭吃。
亲爱的老师们，如果你是我，你会怎么做？我是说，在经历了无数的饥饿、恐惧与流离失所之后，突然看到了农家小屋，你会怎么做？
我知道并深深地理解你们多数人的选择，我想说，我可能有点不一样……
安徒生给我安了一句我永远不会同意的话，他说：“但他一点也不骄傲，因为一颗好的心是永远不会骄傲的。”其实我知道这不是真相，我一直都非常骄傲，就像王校长一样。所以，我离开了农家小屋。但你也可以说他是对的，我同时是极度谦卑的，那是我遇到天鹅的时候。我觉得，崇高伟大之物，足以让我俯首，但绝不是农家小屋。
是什么让我离开了农家小屋？
回首往事之际，我才明白，是渴望。
因为我渴望自己成为白天鹅，我不敢说，我怕成为别人眼中的笑话，但我日里想，夜里想，我宁可被弄死，也没有办法放弃这个渴望。我的生命中，有一股力量，就像海水一样日夜无休地涌过来，在我耳边，在我灵魂的深处轻轻地呼唤：白天鹅！
当我再一次遇到白天鹅的时候，我突然就明白了：我就是白天鹅！我必须摆脱社会对我的定义，我必须自己定义自己，我必须通过努力，成为自己想要的样子！如果不能，就让我死掉吧！行尸走肉般的生活，有什么意义可言？有什么尊严可言？我要做飞翔的天鹅，不要做跪着的鸭子！
后来的事大家都知道了。
那么，今天我想跟大家分享什么呢？尤其是跟年轻老师？
我想告诉你们，你们不是教书匠，你们的身体里，流淌着艺术家的血液。你们不是只能用分数勉强喂饱学生的可怜的教师，你们是能用思想弹响学生灵魂的艺术家！
此刻，或者即将，你们会在教室里受苦。有些苦难，甚至如此深重，重到你只想有个农家小屋躲起来疗伤。然而，这正是生命的雕刻刀在雕刻艺术品啊。你是躲开它呢，还是主动承受它的雕刻，直到去除你生命中多余的部分？
纪伯伦说过，生活的确是黑暗的，除非有了渴望。
你们中谁有了渴望，谁就有可能获得救赎；渴望越是深刻和痛苦，救赎越是深邃而伟大。
现在，回到我今天的主题：我是谁？
如果你能听懂我的召唤，那么，埋下渴望的种子吧，然后，穿越漫长的岁月去重新定义自己，最终成为一个自我实现着的自由人。
最终，你会用你全部的岁月给出一个答案，它是伟大的还是平庸的？
我不知道，答案在你那里，在你的渴望和岁月中。
谢谢大家。
本文独立推送，详情如图：
我想，不用我多加解释，大家就已经明白了。
《丑小鸭》是安徒生的独白，他借《丑小鸭》来表达自身。而白天鹅的演讲，则是一种邀请与召唤。
观点3：从技巧上讲，演讲是有套路的。
思想需要被以恰当的方式组织起来。
如果我们有一个好的故事，有一个好的分享，我们如何把他组织起来？
这里有两个基础工具：一是英雄的旅程，二是金字塔结构。这是大家相对熟悉的，但是深透地理解和掌握，仍然需要一个过程。
这两个基础工具是核心的，旨在揭示故事讲述与观点表达的本质结构。那么，有没有专门针对演讲的比较好的结构？
我个人推荐一种结构，来自《高效演讲》一书：
沟通大纲是一条逻辑线，即想清楚几个问题：
1．我究竟想要分享什么？
2．为什么听众要在乎这个？
3．我怎样才能把故事和观点讲清楚？
4．我怎样才能激发听众恰当的情感？
这属于演讲内容的准备。
经典叙述结构是一条时间线，即一个演讲是如何展开的。
1．演讲如何开头？——从目的开始，即为什么听众应该在乎这个？
2．分享如何展开？——你希望听众知道什么？
3．演讲如何结尾？——总结，并尽可能给听众留下深刻的印象。
“套路”两个字，听起来一点都不高大上。然而，它意味着借助一种工具，对思想和表达本身进行约束，这是一种自我训练。
实际上，这个套路，可以约等同于“有效教学框架”。
训练的过程，必然是一个不断地走出舒适区的过程，因为我们必须学习放弃漫步，练习舞步。
那么，我们今天汇聚在这里，占用如此宝贵的时间，究竟想要分享些什么呢？
我想说，演讲不是一个孤立的技能，它的本质，是以他人最能够理解的方式，在彼此呼应中，与他人分享与我们的存在息息相关的故事与思想。通过演讲反省自身，并与整个世界建立联系的能力，应该成为这个时代人类的基本功。
回到开头，作为一个恐惧演讲的人，多年来，我被迫投入一场又一场的演讲。但最近，我开始自觉摆脱消极心理暗示，将每一场演讲都视为一次训练机会。这当然需要极大的勇气，幸运的是，我还拥有它。
因此，我接受了今天的演讲请求。并且，把今天的这场演讲当成一个邀请。
你来吗？
谢谢大家。
－END－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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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片来自演讲ppt及现场拍摄
每读三省吾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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