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书 | “我”用十三年的光阴编写“鲁迅的一生”，这百万言请诸君共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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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就象海棉里的水，只要愿挤，总还是有的。
——鲁迅
经过大半生的酝酿、“焖焐”，整整十三年的写作、编校，百万言的《鲁迅全传·苦魂三部曲》（华文出版社，2016.8）终于问世了。看着摆放在桌案上的三大卷，不禁写下《魂》边余墨。
全文大约1700字，阅读时长约为4分钟。
报纸原文：《魂》边余墨
作者：中国社会科学院 张梦阳
“造境”
北京二中的文学启蒙恩师、散文家韩少华老师说过：对氛围与意境的酿造，正是对一个作家功底与天才的严峻考验。我国古典文学史上的每一传世之作，都是一个例证……
这部鲁迅传，正是从鲁迅的生平中选择早、中、晚三个点，分为三部曲，从中制造氛围与意境，也就是“造境”。
《会稽耻》，以绍兴鲁迅青少年时代从小康到末落的坎坷经历为主线，展现晚清中国社会的腐朽、末落与樟寿的精神成长。
《野草梦》，以北京鲁迅中年写作《野草》、《彷徨》时期与“女师大学潮”、“三一八惨案”、许广平爱情的纠葛为主线，展现上世纪20年代的中国社会与文人心态。
《怀霜夜》，以上海鲁迅晚年与瞿秋白的友情为主线，展现上世纪30年代的社会历史画面和各色人物的社会众生相，以及当时革命者复杂的内心世界。
以当时的主体故事为中心展开广阔的社会画面与人的心灵世界，之前的事情用插叙、倒叙、回叙、自叙等手法嵌入。
注意文学色彩和地方风味，《会稽耻》突出绍味，《野草梦》突出京味，《怀霜夜》突出海味。努力以精致的散文笔法写不同地方、季节的雨、雪、风、景和婚俗、丧俗、年俗等等。
全书追求的美学风格是深沉、淳厚、凄美。
或许会有人指责说：你写鲁迅，为什么还要费许多笔墨写鲁迅的房族伯周四七在绍兴古街上与衙门口轿夫阿如打架、到酒店骗酒喝等等？其实这些看来无用的支蔓和细节，是非常必要的，是用来制造氛围与意境，亦即“造境”。鲁迅的境遇和形象是靠这些支蔓和细节烘托出来的。也就是代后记《<苦魂>的哲学与诗学》中所说的：“以鲁迅周围的人物——瞿秋白、冯雪峰、胡风、周扬、徐懋庸、夏衍和许广平、内山完造、周作人、周建人、母亲、朱安等多个人物为群柱，从上下左右、四面八方投影聚焦处于核心位置的鲁迅的各个方面，从而塑造出一个多侧面、多棱角的悖论性人格的鲁迅形象。互相呼应、衬托，形成球型的烘云托月式的立体结构。”
细节
鲁迅传必须严格依据鲁迅本身的史实，尽最大努力写出他的真实情况，绝对不可编造。因此不可能以情节制胜，那么靠什么取胜呢？
其实，小说发展到高境界时，是不以情节为重的。张爱玲就说过小说表现的是“生活质地”，而非情节。她后期最推崇的是擅长生活白描的《海上花》，认为是《红楼梦》的继续。汪曾祺也说过：写小说就是写语言，并没有说编情节。所谓“生活质地”，就是以丰富的具有质量的典型细节表现出生活的天地。随大导演、表演艺术家田成仁先生写戏时，曾屡听田先生教诲：要善于经营细节。
文学的才能，很重要的方面，就是对生活细节的感觉高度敏锐，善于捕捉之，运用之，发挥之。我在竭泽而渔、锐意穷搜鲁迅生平史料时，就像老鹰搜捕大地上的猎物似地寻觅富有情趣的细节，一搜到就无限惊喜，赶快打入电脑，放进《苦魂》的适当处去。例如小海婴说的两句上海话：鲁迅第一次见萧军、萧红时，海婴朝着萧红跑来说：“侬老漂亮咯！”；萧红和梅志在鲁迅家拉家常，问孩子长得怎么样，海婴在一旁用上海话说：“侬格小弟弟好白相勒！”和爸爸、妈妈到胡风家做客临走时提议：“妈妈，把小弟弟抱走好吗？”我从有关回忆录上看到这些对话和细节后，喜不胜收，立即决定写进《苦魂》。
由这些富有情趣的细节组成的“生活质地”，是《苦魂》的根基。
韵味
还须讲究笔调，锤炼语言，叙述、议论、抒情搭配得当，形成内在的韵律和节奏。例如《野草梦》开篇第一章，着力写秋夜的宁静；以后逐步紧张起来，到第五章“大苦闷”弦开始绷紧，至第八章“嫩弟”与“愚兄”时，又开始放松，写“小刺猬”就成了幽默、嬉笑；第十一章酷暑八月，节奏加快；第十二章秋天的果实，复又放缓；第十三章诗意的栖居，平静得像深沉的慢板；第十四章冬日的冷箭，弦又绷紧；第十五章“三一八惨案”，推向高潮。作家、画家冯骥才先生和评论家雷达先生，给我的反馈不约而同是：“很有韵味儿。”我非常感谢，觉得这是他们从高超的艺术感觉出发，做出的最佳评语。哲理性与情韵美，是我创作《苦魂》时惨淡经营的诗学境界。哲人与诗人融化在一起的哲理诗人，是我追求的最高境界。当然，此生我不可能达到这种境界。但虽不能至，心向往之。
不过，我又相信公正的读者会认可这样的事实：《鲁迅全传·苦魂三部曲》的确是数十年来呕心沥血之作。其中甘苦，知音和行家自会体味。
文章原载于社会科学报第1572期第8版，文中内容仅代表作者观点，不代表本报立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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