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拉扬:民粹民族主义为何再次燃起? | 社会科学报

2017-10-25 杨鹏飞 社会科学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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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粹民族主义

当前,民粹民族主义为何在美国崛起引起热议。近日,前印度央行行长、《时代》周刊2016年度全球最具影响力的100人之一、芝加哥大学博世商学院教授拉格赫拉姆·拉扬(Raghuram Rajan)在斯蒂格勒中心政治经济学金融会议上就此发表主题演讲,内容先后被CNN、彭博社等各大媒体转载。拉扬在演讲中讨论了技术和贸易对美国中西部蓝领社区破坏性的影响、2008年金融危机后人们对精英的愤怒以及民粹民族主义崛起可能造成的严重危害和影响。


全文大约3000字,阅读时长约为8分钟。


报纸原文:《拉扬:民粹民族主义为何现在崛起》

杨鹏飞/编译


贸易强烈影响了制造业


今天的很多经济替代都是来自于IT革命以及贸易扩大的后果,这已经非常明显。因为常规的工作被外包出去或实行自动化了,中等教育不再适合岗位的需要。自动化和贸易的影响一直是非常真实的:安格斯·迪顿(Angus Deaton)和安妮·卡斯(Anne Case)在他们关于死亡率的著作中指出,1999-2013年间,美国有50万中年白人男性由于吸毒、酗酒和自杀而死亡。这可能来自于对未来的绝望和愤怒,而且情况正在变得愈加糟糕,因为自动化的步伐正在加速,而针对自动化的调整和适应还没有进入正轨。

  


贸易对美国制造业岗位的影响,相对于自动化和技术进步的影响来说,是比较温和的。阿西莫格鲁(Acemoglu)等人估计,1999-2011年间,在580万流失的制造业岗位中仅有10%是由于进口中国产品。加上受贸易影响的其他产业,这一数字可能是20%。而且,在过去30-40年中,制造业占GDP的比重一直稳定在12%左右。虽然如此,你听不到特朗普指责技术。更多的愤怒被引向了贸易,因为贸易的影响是更明显的。而且,制造业岗位的流失正在影响社会各阶层,而他们并无多少其他的选择。

  

假设一个城镇关闭了一家工厂,这批高中毕业、过去在他们的制造业岗位上挣着不错收入的工人现在能怎么办呢?如果继续撑下去,那将无所事事,而除了一些低收入工作,当地也没有经济活动的资源;可以流动和再就业,但那是昂贵的,而且要迁移到生活成本更高的、更城市化的中心;可以流动和降格以求,有很多诸如保安、优步驾驶员这样的工作,但收入不够付账单。相反的,许多人选择留在本地。流动率明显下降了,特别是那些只受过中等教育的人,他们一直等到最终放弃,一般都是选择提早退休。这就造成了没有经济活力的社区。而那些社区在出现经济崩溃的同时,也出现了社会崩溃:未成年少女怀孕、离婚、吸毒和酗酒。所有这些都与贸易的影响有关,因为贸易的影响是如此突出和具有破坏性。

  


当然,贸易也产生了巨大的积极影响,但那主要在大城市。以服务业为基础的经济扩张在大城市发生。这要归结到城市中心和更多农村地区之间的分离,而后者深深地受到贸易的冲击。如果你在伦敦或是华盛顿,很容易忽视英格兰东北部或美国中西部发生的糟糕事情。因为环绕在你周围的情况实际上是非常好的——各种活动繁荣,经济充满希望。


金融危机是最后一根稻草


问题是民粹民族主义为什么现在发生?毕竟,美国经历制造业的持续流失已经很多年了,为什么民粹民族主义过了如此长的时间才爆发出来?金融危机是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许多人,特别是白人中产阶级工人,本质上是非常亲市场的,是什么改变了他们对市场制度的支持?因为全球金融危机向这些白人中产阶级工人发出了一个信息:市场是腐败的,银行家们把金融体系带入了一场大危机,他们自己却毫无损失——精英们把自己照顾得很好,没有一个银行家因此进监狱。但是八年了,白人中产阶级工人收入却一直没有实实在在的增长。

  


社会学家霍赫希尔德(Hochschild)在《他们自己土地上的陌生人:美国右翼的愤怒和哀鸣》(Strangers in Their Own Land: Anger and Mourning on the American Right)一书中介绍道,路易斯安那州那些愤怒的工人们不满的是:他们过去站着排队,慢慢走向美国梦,这支队伍虽然缓慢,但还可以接受,因为这是同一支队伍。但就在这时,他们看到插进队伍前面的人:移民、妇女,以及所有那些自由派精英想推进来的人,而工人们却得不到任何收益。

  

金融危机的爆发为反对自由派精英的情绪火上浇油。自由派精英一直是不受信任的,因为他们作为精英却不知道如何防止金融危机;一旦危机发生,他们也不知道如何解救经济。这种不信任推动了民粹主义者的崛起,比如特朗普。为什么很多人会给特朗普投票呢?这些人指着自由派精英说:“这就是因为你!我们不在意那个家伙是否真的做了好事,‘但那个人给我尊重,他理解我,他说和我们一样的语言,他不说自由派精英们说的语言。他的行为采取的是那些自由派精英讨厌的方式——而我喜欢’。”

  


另一个因素是社交媒体的出现。每当媒体采取一种新的人际沟通方式,它就会让激进的运动强烈地涌现出来。20世纪30年代的考夫林牧师(Charles Coughlin)通过无线电广播影响了近三千万人。这与特朗普通过推特获得大量粉丝是一样的道理。


民粹主义的怒吼是求救的呼唤


随着马克龙当选法国总统,有声音说,2016年冲击西方民主体制的极右翼民粹主义浪潮已被击败。这一预言未免太早。他们在法国被击败了,但是他们得到了40%的选票。许多投票人被民粹民族主义所吸引,因为民粹民族主义者通过排斥来保证社区共同体的意识。

  


今天的右翼关注这样一种不平等:许多中产阶级和白人工人慢慢滑入传统上的弱势群体——少数民族和移民的行列。而脱离中产阶级行列是他们所不愿意的,他们想保持一种与传统弱势群体之间的不平等。为什么奥巴马医改遭到抵抗?因为它是一种平等化的尝试,其中很多好处被给予了那些历史上的弱势群体,而不是给予下层中产阶级。

  

民粹民族主义者的吸引力,部分正是来自建立社区共同体的渴望。民粹民族主义者说:我将为你重新打造一个社区,一个建立在爱国主义之上、由像你一样的人组成的共同体。“像你一样的人”通常指占多数族群、多数肤色和多数出身的人。用人类学家本尼迪克·安德森(Benedict Anderson)的话来说,它是一个想象的共同体。因此,强调爱国主义和传统、贬低精英自由主义,可能很有吸引力。

  


起源于民粹民族主义运动的政策必然会强调短期增长,而不考虑长期后果。这种强调也将意味着很少尊重国际组织和协议。反对少数民族和移民的政策是必然结果,但这仅仅是第一步。随着时间的推移,为了保持这种社区共同体意识,特别是对来自不同社会和经济背景的人来说,需要一个更强大的外部敌人。那正是担忧之所在:这种民粹运动将从一种社区意识稳步转换到创造实际的敌人,即我们必须对其愤怒的人。

  

重现与20世纪30年代相类似的画面太容易了。没有历史教训的吸取,排斥政策可能产生严重的后果。最终,排斥政策将是走向裙带(权贵)资本主义的第一步。假如能选择和决定谁属于或不属于社区共同体,那么它必将导致市场制度的崩溃。我们已经在南非和马来西亚看到这种情况,以身份为基础的政治终将走向权贵(裙带)资本主义。

  


万幸的是,这些政策没有得逞的希望。但是,如何把新的、充满活力的经济活动带给那些破败的社区,将是一个巨大的挑战。这些社区已经失去了活力,部分是经济原因,部分也因为决策权越来越集中于州政府、国家和国际多边协议。每一次技术革命都有破坏性,它要求社会和经济的适应,而我们并没有对当前这场技术革命有足够的社会和经济的适应。

  

民粹主义的怒吼,是那些旁观增长而无缘、反而走向崩溃的社区的呐喊,是他们求救的呼唤。对这些社区指手画脚,并不是正确的回答。民粹民族主义对这些破败的社区并没有给出解决方案。但是,假如我们不提供应对的方案,就会面对一个极度的危险:投票者们将选出那些说干就干的领导人来代替仅仅是夸夸其谈的领导人。那可能更有破坏性。


文章原载于社会科学报第1579期第7版,文中内容仅代表作者观点,不代表本报立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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