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市可能性丨从城市郊区化到郊区城市化，新城市主义命题的开放性回答——尔湾

自1971年正式建市以来，尔湾在短短30年时间里，从一个私营农场变为了诸多媒体笔下全美最成功、最宜居、最生态的总体规划新城，吸引了大量的高素质居民与优质企业入驻，并一直兴盛至今。新城、新区或所谓的“精英社区”在中国各大城市早已不是新鲜的说法，但很少有新城真正实现其最初的雄心壮志。对此，被称作新城模式“活教科书”的尔湾或许是一个值得研究的案例。它展示了从一开始就科学规划可以如何帮助一座城市社区实现数十年持续的人口流入和高品质空间营造，以及在历经田园城市、新城市主义兴起等重大城市化议题下能有怎样的表现。

《城市中国》特邀撰稿，东京大学城市规划特任研究员刘雨迪博士和城市规划研究咨询师李康认为，尔湾的“成功”是规划与建成环境共同促成，也是匹配城市人群的发展规律和居住喜好的结果。无独有偶，当人们谈论起今日之麓湖，也同样是在探讨怎样的规划设计更适配于转型期下的城市化进程，又是怎样的生活样本更贴近与日递增的多元居住需求。

刘雨迪，博士，东京大学城市规划特任研究员，哥伦比亚大学、伦敦大学学院（UCL）双学位硕士，大学期间在加州大学尔湾分校研习城市研究、规划和政治。

李康，城市规划研究咨询师，《城市中国》海外观察员，UCL城市规划硕士

崔国，策展人，城市规划师；中国城市规划学会、国际城市与区域规划师学会（ISOCARP）会员、《城市中国》杂志执行主编，城市八部发起人，华都设计(HDD)城乡规划总监

学术期刊《景观设计学》、《世界地理研究》的审稿人，同时担任《广州城市更新》（广州城市更新协会会刊）编委；曾带领团队，主持策划了苏州国际设计周（SuDW）《超·中国》城市主题展（2019）、《新「黎」想》江南古镇主题展（2021），以及2021首届北京城市建筑双年展（规划分会场）中的“未来城市”一部。

尔湾（Irvine）隶属橙县（Orange Country），是在行政上独立于洛杉矶县（Los Angeles Country），却紧邻洛杉矶市的世界最大总体规划城市之一。它占地170平方公里，拥有近30万高素质的多元城市社区居民，是诸多媒体笔下全美最成功、最宜居、最生态的总体规划新城，被美国联邦调查局连续十三年评为全美最安全的大城市。

尔湾还是多所著名大学和教育机构的所在地，其中包括以其卓越的研究和学术成就而闻名的加州大学尔湾分校（UCI）。该市还拥有一流的公立和私立学校，使其成为家庭的理想之地。

尔湾以宜居的高品质环境不断持续吸引高素质人口流入（数据来源：SCAG）

过去三十年，尔湾的常驻人口规模翻了三倍，从1990年的10万增长到2020年的30万。并且这种增长趋势，在全美或都市大区的人口缩减的情况下依然逆势增长，其城市吸引力可见一斑。

一项统计分析数据表明，过去三年，在美国前100的大城市中，尔湾是几乎唯一一个在所属大都市圈整体人口缩减超过2%的背景下可以保持人口增长的美国城市。

1959年，加州大学聘请威廉·佩雷拉（William Pereira）帮助确定未来校址。次年9月，尔湾公司（Irvine Company）董事会以1美元的象征性费用将1000英亩的（约6000亩）土地转让给加州大学系统（University of California System），供其整体规划。这一系列操作为之后这座年轻卓越的城市诞生奠定了基础，尔湾的城市规划由此拉开序幕。

尔湾的总体规划提出了五大原则：1.尔湾将成为一个自给自足的社区（self-sufficient community）；2.一座拥有不同经历和机遇的城市（a city of varying experiences and opportunities）；3.尔湾被视为一座村庄之城（a city of villages）；4.规划是为了让人们知道要去哪里，以及如何到达那里（people can know where it is going and how it will get there）；5.尔湾会随着年龄而不断改善，成为与时间为伍之城（a city that will improve with age, where time is on its side）。

在佩雷拉最初的设想里，尔湾的规划理念是创造一个鼓励跨学科交流研究的氛围与环境，同时也有独立的住宅“村庄”。他将新校园设想为一个轮子的中心，其围绕一个6.5公顷的中心公园形成圆环，其辐条延伸到周围的住宅社区，与相邻的就业中心相连。便捷的通勤、与自然无缝融合的人文生活环境，让居民可以沿着绿化带，10-15分钟内到达各种学习、文化、娱乐、生活场景。

这些规划具有极强的超前性，并用高瞻远瞩的思维预测了未来三十多年的需求。时至今日，尔湾的发展基本遵循了当初的规划设计，足可见彼时规划之成功。佩雷拉设计的涵盖区（Inclusion area），也同60年前的规划方案相比完成度较高，实现了对大学功能置换与社区功能的合理延展补充。

除此外，如今的尔湾已完全成长为一座与洛杉矶齐名的都市，也是生态、多元、新产业的代名词。其中最为引人注目的住区伍德布里奇（Woodbridge）更是不同年龄段不同家庭类型的居民心之所向。这座由高速公路（Freeway）、车行大道（Drive）、独栋住宅、门禁社区（Gated Communities）构成的中产都市，一度是美国梦的象征。

在今天的新城市主义（New Urbanism）语境下，它虽然呈现出了有所争议的两面性——关于郊区无序蔓延与城市过度干预的拉锯。但刘雨迪博士与《城市中国》海外观察员李康，都一致将此归为尔湾的成功之处：它显然不是一座公交都市，但也绝非了无生趣的蔓延郊区，或许将其定位为二战后郊区蔓延与1980年代后新城市主义之间的过渡探索形态最为合适。

这恰能表现尔湾在美国战后规划史中独特的典范价值，不失为历史长河中值得深入学习的经典案例。

分立于太平洋两岸，直线距离超上万公里的两个城市，位于成都的麓湖与加州南部紧邻洛杉矶的尔湾，有着极强的相似性。

作为美国最大的规划城市社区之一，富有远见的规划并非就让尔湾的发展一路高枕无忧。60年代中后期，尔湾依然有若干个早期项目的销售情况不尽人意。彼时，对外通行的高速公路还未完工，大学也未成型，社区早期入住的居民像是生活在海洋中的孤岛之上。

图说：2018年尔湾市纳统的逾1万套现存住房中近40%为单一家庭独栋住宅，住房建设的首个高峰是1970年代，占比22%，最高比例是2000-2009，占比25%，但近十余年增速下降显著。（数据来源：SCAG）

1975年，尔湾公司迎来了社区开发计划的一个转折——伍德布里奇（Woodbridge）项目。这个占地约6.8平方公里，最大可容纳3万居民的项目，在平坦的牧场上挖建了两个人工湖，使区域内每位居民都可以在步行10分钟内到达公园、湿地或泳池。项目开售时举国关注，甚至需要抽签乃至露营过夜排队才能得到购买名额，红极一时，火热异常。尔湾的成功也始于此。

伍德布里奇项目的概念规划与总体规划图纸，该项目的规划及设计顾问为SWA Group。总体来看,该项目以一条耶鲁环路串联起四个邻里社区，南湖与北湖之间是公共及商业用地，并有大小不同的公园散落其中，并拥有尔湾仅有的亲水住宅产品。总计建造了超过9600个居住单元。项目共有两个地标性的人工湖，22座游泳池，16个水疗中心，1座水上乐园，2个人工沙滩，23个网球场，4个匹克球场，一个轮滑公园和健身会所，还有8所中小学与幼儿园，14所宗教场所和3个零售中心，并成立了房主协会负责所有社区内的公共设施和景观的修缮、维护和管理工作。（资料来源/The Big Plan, UC Irvine Library’）

这很难不让人联想到，同样经历过这样的生长全周期的麓湖与之重合度极高的发展轨迹，同样以人工之力创建了壮观的水体资源，拥有了标志性的吸引力。

伍德布里奇以及之后的成功也并非偶然。二战后的“郊区化”叠加上“小汽车化”，让美国的郊区化进入了一种令世界都为之惊讶的发展状态。而全美的“小汽车化”在洛杉矶表现尤为突出。1930年，人口与私家车拥有配比在全美和洛杉矶分别是5.3: 1和1.5: 1。可以说洛杉矶是最早接受、认同郊区生活方式的城市。其次，城市经济的长足进步也带来了环境污染的副作用，而同样崛起的城市富裕阶层显然无法接受。仅1950年就有7.1万人“逃离”洛杉矶，转而寻找更加绿色、健康、优质的居住空间。符合这些居住蓝图想象的，正是拥有优质自然环境规划的伍德布里奇。

私家车的普及与自然资源扩大化利用，是造就伍德布里奇一炮而红的两把利器，尔湾也正是从伍德布里奇起迎来转机。可以说尔湾是乘着这两股潮流之势，“活化”了城市生命，开始了真正意义上的新城发展。

同样乘着私家车时代，在大成都城市计划之初就早早择址而立的麓湖，几经沉浮至今，已不再被认为“太偏”“太远”。相反，与尔湾一样，麓湖用自己超前理性的整体规划，迎合了人群需求的进化，拥抱了时代的变迁。从前被认为是偏远的位置，恰好给了麓湖更多的空间，以点状蓄能向周围辐散开去，为我们从居住社区迈向更大的生态新城留足了余地，起到了类似尔湾规划中涵盖区、缓冲区的作用。

从结果来看，麓湖的存在的确打破了国内流行已久的“地段论”铁律，用规划实践证实了，在私家车时代解构地产“地段论”只需要3步：珍惜自然资源并做到最好（即可持续），挖掘并提供可升级的多元生活方式，预留更多有未来发挥空间的场所以制造机遇。

尔湾在三个领域的成功跃升，成为了人群被吸引来后，城市拥有持续发展生命力的“三板斧”。

首先是一以贯之的生态主义理念。人与自然环境和谐共处是在尔湾规划之初就被提出的，威廉·佩雷拉还因此登上了1963年的《时代》杂志封面，尔湾也因此被寄予了更文明生活方式典范的厚望。超16000英亩（约65平方公里）的永久探索性土地（约整个城市的三分之一），超57000英亩（约230平方公里）的自然缓冲区，这里的居民即使身处大都市，也依然可以享受自然野趣。

尔湾村庄漫步地图，整体介绍了尔湾公司的重点开发项目。尔湾公司试图以村庄的概念来塑造各具特色的社区意识和强烈的家园归属感，以此描绘并满足美国中产阶级理想中的乡村田园休闲生活和消费趣味：例如在风景如画的自然环境中放松漫步；通过步行或骑行即可通勤可以抵达学校/商业和城镇中心，远离交通拥堵；享受美好的天气和开放空间，孩子可以安全放心地在游乐场游玩；邻里之间友好支持，积极互帮互助等等。通过精心的规划设计，对生态与城市融合的极度关注和落地，营造符合富裕、精英中产阶层消费群体审美趣味的高品质居住空间，尔湾得以不断积聚优质的中产阶层在此安居置业，从而实现良性的社区循环。（图片来源/Irvine Villages Guide）

对标麓湖，“生态优先”也是自项目之初就提出并一路贯彻的开发原则，保留原有生态肌理、地貌结构，并置入水体修复、植树造林，如今的麓湖已经有了引以为傲的大片湖泊、湿地与林地公园，成就了难能可贵的水域-陆地可持续生态系统。

第二板斧是多元性。为应对美国郊区普遍存在的“精神危机”，尔湾的邻里社区中会有多种类型、多种价格的住宅穿插规划，以容纳更广泛的社会阶层，减少阶级对立，活跃邻里社会生活。此外，在社区规划建设中引入就业岗位和商业设施等做法，都体现了新城市主义的人文思想，也为郊区新城带来了中高收入群体持续流入的积极效应。

尔湾的大学山社区（University Hill）是一个具有代表性的低密度住房社区，由小尺度绿地空间串联起来的自给自足的住宅“村庄”。图中不同颜色显示了不同类型的住房类型。

而麓湖同样在一开始确立了希望不同年龄层的人都可以进入这里的方针，在多元人群才可以不断激发城市活力，保持新鲜感这点上，与尔湾有相同的认知，以至之后的麓湖社区社群活动，都是该条实践下的衍生产物。

第三板斧是新产业的关联衍生。尔湾市拥有超过17000家公司，就业人口比例高达94.8%，位居全美第一。这些公司组织在当地雇用的25万名员工，为尔湾带来了强劲的消费板块经济收益，并支持了许多出色的服务。除了高端产业，总体规划还确保该市有位置便利的本地和区域零售中心，年收入超过6000万美元，尔湾市的财政健康状况因而在美国排名第一。

而如今的麓湖，俨然已是以生态资源为基底，聚合居住、产业及文化休闲娱乐配套为一体的新城了。其中产业集群由总部经济、创意产业（含旅游商业）、综合商业服务三大类构成。约百万方商业规划，以郎酒为首的大型企业已确定签约入驻，此外还广泛涵盖教育、医疗等多功能产业，欲将实现全面发展的mix智慧生态之城。

在国内，不少住宅社区也开始通过混合不同类型的住房产品来丰富内部居民的组成。不同于生硬的阶层混合，社区内部的不同居民都拥有较为统一的精神文化共识，在多元的同时有所筛选，从而达到激活、黏合社区的目标。图为成都麓湖社区。

让一片荒芜取得今日之成功还离不开有远见、有共识的合作伙伴。1美元出让土地的美谈，正源自佩雷拉对理想之城的设想与尔湾公司不谋而合。超大范围总体规划的主张，与尔湾公司始终坚持长期规划与开发，愿提供自由充沛的土地与资金，共同铸就了新城尔湾的崛起。

今日，我们还在向着逐步完善这三板斧的道路前进，但无论是合作伙伴、整体规划还是超前理性的生活预想，麓湖这座宜居新“城”已踌躇满志，胸有成竹。在地产变革的市场大环境下，麓湖推出的产品依旧逆势热卖，似乎也昭示着人们内心深处对于美好生活的向往始终不以偏激的资本意志为转移。曾经的投入与坚守，在潮水褪去后才显露出真正的价值。高周转的时代落幕，开启新一轮城市可能性的探索也许远比回应地产何去何从更有意义。毕竟在长期主义的道路上，处处都有“先机”。

注：本文获《城市中国》授权

在原文基础上延伸创作麓湖生态城相关内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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