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位柴桥中学80后毕业生写柴桥的文章打动了很多人
作者:沃红菲(柴桥中学2000届毕业生,现居上海)
雾霭朦胧,我划着小船在芦江上,从家门口出发去学校,桨声欸乃。一排青瓦白墙的大宅枕水而临,一缕阳光透过河畔的翠绿的香樟树,撒在一群穿着校服骑车的孩子身上,叮铃铃清脆的铃声,在窄小的青石板弄堂回荡。
经过一道石拱桥,河道变窄,两旁的街道开始喧闹起来,晨起买菜的人挎着圆篓篮子东捡西看、沿街卖早点的小摊大饼油条散着香气,薪桥边琳琅满目的杂货摊已经开张忙碌,正想靠岸看看……
闹钟铃响,醒来不觉笑了,原来梦回柴桥,场景是那么真实,可我几时划着船去读书呢?
(一)
1989年夏天,我7岁,随父母从遥远的黑龙江来到柴桥。爸爸是土生土长的柴桥人,支边多年。从我咿呀学语开始,他便抱着我认中国地图说,这里是宁波柴桥,是我们的老家……对我来说,彼时“老家”除了地图上的一个黑点,并没有意义。直到,有一天,我们真正回到“老家”——一个东海边宁静平和的江南小镇。
然而,那时柴桥在我眼中,不同北方城市宽阔的马路和高大的楼房,就好像一个古旧的迷宫。我第一次看到,猫咪在长满青苔的瓦檐上游走自如,甚至可以爬上奶奶家高大的马头墙头,像狮子一样雄踞。我也第一次发现,弄堂可以四通八达,窄窄弯弯的街道,可以被乌黑的、幽深的屋檐遮去大半,仅现一线天空。细条木板拼成的店门每天吱吱呀呀地打开,傍晚又一块块拼合回去……
还有外语一样的柴桥土话——开学第一天,老师叽里咕噜说了一堆,最后不记得说了句什么。我直接跑回家,结果老师找了半天不见人。原来她只是说下课,而我以为放学了。爸妈去上班了,无聊中,我捉到那只飞檐走壁的猫咪,把它抱到离奶奶家很远的老汽车站,希望它能爬上更高的屋顶,结果它一溜烟消失了。傍晚又狮子一样出现在马头墙上。
(二)
离奶奶家不远,有座孤山名叫万景山。万景山不高,不过30余米,爬到山顶视野却很好,南望柴桥街市屋檐,东揽纤陌交通,西有芦江河环绕着青黛色的九峰山,北能眺望茫茫东海。小时常常去玩,和弟弟、妹妹穿过细长的机耕路,到山上摘桃子。初中时,万景山边修了条宽阔的马路叫做万景山路,每天放学喜欢和小伙伴沿着这条路回家,踩着单车,一路欢声笑语……
万景山顶有座石凉亭,是胡焦琴烈士纪念碑。提及胡焦琴,小时只是对她反抗白色恐怖,最后身中六弹壮烈牺牲感到惋惜。然而,现在回头细想,上世纪20年代,一个风云涌的乱世,一个男权至上的时代,一个二十出头,如花年华的姑娘居然有如此胆略和见识,不畏强权,不畏变革,为了理想甚至不惜生命,的确难能可贵。
这个看似温和的小镇,一方水土竟孕育了怎样的人文DNA?事实上,我的感慨相当多余。质朴而坚毅,平和而历练本来就是江南小镇的特性。正如邻乡绍兴走出了鲁迅,宁海走出了柔石,柴桥也从来不乏志士仁人。近代知名植物学家钟观光先生筹办柴桥小学;爱国实业家曹莘耕捐赠飞机……
那许多年来,小桥流水,白墙黛瓦滋养下的宁静和柔韧,早已积蓄了巨大的能量,在遭遇民族生死存亡的时刻,可以迸发出冉冉烈焰,推动着社会变革和文明进程,也许这正是宁静致远的意义。
(三)
从小学、初中到高中十几年,我每天沿着芦江河边去读书,穿过柴桥最热闹的街市。街上有家饼干店,开始只是一间不起眼的小铺子,用塑料纸盖着一箱箱饼干;初中时,老板搬了店面,改造成镇上第一家自选零食超市,拥有闪闪发亮的精致铁盒曲奇,成了我课余间的惦记;现在,这家店虽然不在,老板却越做越大,他的产业已经发展成数百家超市、便利店,成为宁波乃至浙江知名名牌;而老柴桥头边的照相馆,泛黄的白底黑字木质招牌透着古朴和那个年代不容置疑的权威,每每放学,便看见老板坐在店门口拉起胡琴,悠扬的琴声和着夕阳下芦江河金色的涟漪,传得很远很远……快三十年了,这家店竟一直没怎么变,招牌依旧古朴,老板的琴声依旧悠扬……
类似这样的店,这样的故事还有很多。在柴桥,我见过不少白手起家的老板,也认识更多平静过日子的百姓。这像极了芦江河的秉性,芦江河发源于柴桥西侧的九峰山麓,穿过整个镇子,最后流入东海。自北宋1047-1050年间,王安石在芦江修凿穿山碶,从此水患渐消,柴桥也因芦江水运繁荣而成镇,成就了“小宁波”美誉。多数时候,芦江河水一直静静地流着。然而,及至伏旱台风灾害时节,她又及时灌溉农田,泄洪排涝。
无论是芦江河和柴桥人,他们可以波澜不惊,岁月静好,正如街头那家老照相馆,闲看庭前花开花落。他们亦可以在惊涛骇浪中弄潮,一路波澜壮阔,至富足兴旺。可以说,千余年来,柴桥人的气质和生活,早已潜移默化地植入芦江河的烙印。
(四)
1997年,我进入柴桥中学读高中。虽然柴桥只是一个镇,却对教育极为重视。柴桥小学创办已有100多年历史,初高中成立也有64年。柴桥中学,是50-60年代镇海县唯一两所高中之一,曾经出过前国家财政部部长谢旭人,亚洲田径冠军叶佩素……然而,相比这些纸面上的校史,柴桥中学带给我的是一段充实而温情的时光。
不得不承认,高中学业是繁重的,但课业之余,学校也组织了丰富多彩的活动,比如一年一度的12.9文艺汇演和校运会。高中时最要好的朋友,是每年12.9演出的骨干,从排练到演出,我和她忙里偷闲编舞、弹唱,音乐老师也参与其中,其乐融融。运动会,最喜欢看邻班的“男神”飞一样冲过终点,那一刻仿佛全世界的女生都在为他尖叫。
难得的是,柴中虽然教学严谨,老师却不以成绩好坏来评判学生,只按照个性来引导学生发展。这让我这种成绩不太好又不排斥听课的学生,少了很多压力,而多了许多兴趣。很多年后,和当时进了不同高中的同学说起来,他们感慨说:“柴桥中学是一所有底蕴的学校”。我很庆幸,能在这样的氛围下成长,不仅顺利考上重点大学,更将学习思考的习惯保持到现在,不急进,不浮躁,无论为人还是处事都受益匪浅。
(五)
离开柴桥,是16年前夏天,去外地读大学。临行前两天,我又把柴桥大街小巷走了个遍,尝了老街的大饼生煎、爬了万景山,最后绕道车搀里的小弄堂,在我喜欢的男孩家门口悄悄再看一眼……我没有意识到,这一走,就离柴桥越来越远。从开始每年寒暑假回来,渐渐到后来一年匆匆逗留半天一天。说来奇怪,在柴桥时,一心想出去看看外面的世界。可这十几年,走过很多城市,也在大洋彼岸停留,到现在,坐在上海最时尚的写字楼里,心里却越来越怀念少年时,那个江南小镇的平和。
怀念在家一边吃饭,一边欣赏夕阳下金翠而宁静的九峰山;怀念每日清晨在河埠头的捣衣声中醒来;怀念那些年,和小伙伴们走过的万景山路穿过的弄堂……以致午夜梦回,又回到柴桥,划着船穿过一座座桥。1989年-2000年,虽然我在柴桥的时间只有11年,还不到我现在年纪的三分之一,我也不确定,将来会去哪里?但无论走到哪儿,可以肯定的是:柴桥,从来没有远离过我,她在我心中触手可及,她是一个称之为老家,称之为故乡的地方!
后记
写这篇文前不久,刚刚开完初中20周年同学会。远在美国的好友特地打电话来询问情况。我们聊着柴桥,聊当年的趣事,不知不觉过了午夜。说实话,当年的柴桥,也只能在谈笑中回忆。这些年柴桥变化非常大,当年躺在农田里,孤零零的万景山,现在已经变成热闹的社区公园;堍里的弄堂依旧曲折,却不再是迷宫,因为旁边就建起二十多楼的高的住宅小区;虽然我早就可以说一口流利的柴桥话,但走在街上,听到更多的却是各种口音的普通话,新镇区道路宽阔,车水马龙,现代化配套齐全。现在的柴桥,远比当年繁华兴盛,但不管怎样,走在这里,还是能够感受到宁静平和。因为芦江河依然静静地、清澈地流着,守护着柴桥,守护着这块她千年来一直滋养的繁荣土地……
(北仑发布综合编辑,文字图片由柴桥街道提供,图片来源行摄芦江摄影大赛获奖作品,版权归原作者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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