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望日本引以为豪的威士忌走上中国朋友的酒桌——访日本威士忌文化研究所代表土屋守
近年,“日本威士忌热”在中国蔚然兴起。可以预见的是,市场需求在后疫情时代将更加旺盛。日本是如何推广威士忌和酒文化的呢?又是如何做数据统计和市场分析的呢?日前,《人民日报海外版》日本月刊联袂《日本华侨报》走进成立于2001年3月的威士忌文化推广机构——日本威士忌文化研究所,与该研究所代表、知名威士忌评论家土屋守先生面对面,了解他与威士忌的不解之缘,以及他眼中的中国威士忌市场。
为日本打开“单一麦芽”的新世界
《日本华侨报》:据我了解,您早年曾做过一段时间的媒体人,如今享有日本威士忌“第一人”的盛誉。是什么促使您从媒体转行的呢?又是如何与威士忌结缘的呢?
土屋守:我曾在周刊杂志供职,做过一段时间的记者,我发现,在新闻行业里工作,不会说英语兼职处处碰壁,真是“书到用时方恨少”。为此,我在1987年辞职,前往英国伦敦,正式开启英语求学之旅。那一年,我33岁。
在当地的语言学校学习了半年左右,考虑到还要养家糊口,抚养孩子,决定一边学习一边工作。刚好有杂志社发来邀请,委托我编辑发行日文版的杂志,受众是当时日本企业派驻到英国的约3万名员工。1988年,带着以往积累的工作经验,我作为总编辑“重操旧业”。
当时,我对威士忌一无所知,只知道英国是苏格兰威士忌的大本营。那年冬天,应苏格兰政府观光局的邀请,我前往爱丁堡出席苏格兰威士忌推介活动。当主办方问及“您知道单一麦芽吗”,我一脸茫然。于是对方提出,希望我能将单一麦芽威士忌介绍给更多的日本人。
当天,我走过一家又一家酒吧,直到20多种威士忌下肚后才返回酒店。翌日清晨,我一睁眼便看到桌上放着一瓶酒,以及一张醒目的留言卡,上面写道:“有幸相聚,甚为欢愉。谨以土屋先生昨日口中最中意之酒,聊表苏格兰人民心意”。这瓶酒,正是苏格兰单一麦芽威士忌中大名鼎鼎的“波摩”。
回到伦敦后,我曾想将此经历写进杂志。转念一想,当时找不到任何一本有关单一麦芽威士忌的书,既然还没有“第一个吃螃蟹的人”,那么探索单一麦芽的新世界并做好推广宣介,又舍我其谁呢。带着这样的心绪,我写下了单一麦芽威士忌的“处女作”。那一年,是1989年。
日本国内有编辑看到我的文章后,提出在日本杂志开设单一麦芽威士忌的特集,并请我寄稿。就这样,从无到有,积少成多,我自1993年起开始全力执笔,1995年出版《麦芽威士忌大全》,这本书把单一麦芽威士忌蒸馏所有的信息应收尽收,可能在日本甚至是世界上都开了先河。
其实,除了威士忌,我以前也涉足过其他主题,还曾就中国福建武夷山乌龙茶前往现地采访,也执笔过红茶相关书籍,这些都被译成了中文。以1995年为分水岭,威士忌成为我的主业。
2001年,我和合作伙伴共同创办苏格兰文化研究所,也就是今天威士忌文化研究所的前身。当时,在日本生产威士忌的地方屈指可数,包括三得利在内,仅有3到4处而已。
令人欣慰的是,2008年肥土伊知郎的秩父蒸馏所开办,2014年电视连续剧《阿政》的热播又创造了新的契机,加之三得利旗下商品角瓶嗨棒在消费市场的有力带动,大约从2015年开始,小规模的精酿蒸馏所在日本国内一个接一个生根开花,目前包括规划中的已增至上百所。
坦率地讲,这样一个时代的到来,恐怕超出了任何人的预想。
“一号”威士忌的首售日成为了历史纪念日
《日本华侨报》:一个新事物的诞生,往往会留下历史性的时刻,威士忌也不例外。每年的4月1日被定为“日本威士忌之日”。想必这位背后也有一个不同寻常的故事吧。
土屋守:您的这个问题,让我不由得回顾日本威士忌成长发展的历史。在担任电视剧《阿政》的监修工作时,通过大量调查研究,我发现日本真正意义上的威士忌生产始于1923年,也就是日本的大正12年。当时的寿屋(现在的三得利)创办了山崎蒸馏所。
当我们决定设立一个“日本威士忌之日”时,就需要找出一个最能被民意接受的日期。日本生产的真正意义上的首款威士忌,是三得利的“白扎”。经三得利公司确认,其首售日为1929年4月1日。就这样,我们决定将日本“一号”威士忌的首售日设定为“日本威士忌之日”,并且获得了认定委员会的书面许可。从此,每年的4月1日。成了“日本威士忌之日”。
希望出版中文版《日本蒸馏所年鉴》
《日本华侨报》:2022年12月,在威士忌粉丝们的热切期盼中,作为日本威士忌蒸馏所信息大全的《日本蒸馏所年鉴2023》出版发售。请您讲讲这本重量级年鉴的“炼成之路”,并介绍一下出版后的反响吧。今后是否也有在国外出版的计划?
土屋守:大约从2年前我就开始思考,2023年是日本威士忌诞生100周年,我们能为此做些什么?同时,面向下一个百年,身处当下,我们又能有何作为?
我考虑到,就目前而言,还是有能力对日本全国的威士忌蒸馏所做一个全覆盖式的信息统计。如果再过数年,发展势头愈发猛烈,恐怕整理的速度就追不上开创的速度了。于是我就萌生了出版纪念年鉴的想法。
从有想法到实施,我大约用了2年的时间做准备,真正采访编辑是从去年春天开始。在这一过程中,最感到棘手的,就是不断有新开的蒸馏所的信息传来,几乎是每周就诞生一个的趋势。
信息更新工作一直拖到发刊最后期限的去年12月,最终在书中收录了76个蒸馏所。就目前来看,实际数量已经达到百所左右。既为年鉴,自然每年都会更新出版,拟于今年11月与读者见面的2024版的收录数量,预计将增至110个左右。
这部年鉴不在普通书店销售,购买途径就是本研究所的主页和亚马逊网站。即便如此,初版4000册还是被抢购一空,目前正在重版印刷中。在近年来出版业持续走低的情况下,一部当年度的年鉴,能有如此销量,当真是出乎预料,令我心存感激。
在日文版问世3个月之后,英文版也顺利发行,内容保持完全一致。英文版只印刷了1000册,再有需要者可随时随地购买电子版。如果可能,我也由衷地期待中文版的出版发行。
人气度与日俱增的威士忌鉴定
《日本华侨报》:由贵研究所推出的“威士忌鉴定”,可以说是日本国内针对威士忌的最为权威的资格考试。您是怎么想到要推出这样一种认定制度的呢?外界对此如何评价?能透露一下今后的发展战略吗?
土屋守:大约20年前,也就是2004年,我意识到,在日本创建威士忌资格认定制度十分必要,便着手推动以威士忌专业知识、鉴定能力为内容的“威士忌鉴定师资格认定考试”。
考试面向专业人士,分专业级(expert)、专家级(professional)、大师级(marster)三个等级,最高级为大师级,难度也最大,目前仅有13人合格。
伴随2014年连续剧《阿政》开播,为回应广大支持者,我们推出更接地气、受众面更广的“威士忌鉴定”考试,有助于大家更好地享受威士忌,更多地了解威士忌相关知识。疫情期间,考试采用了在线方式,由于门槛相对降低,3级、2级合格者数量激增,但1级和特别级仍然保持明显难度。迄今,考试已成功举办16期,人气度与日俱增,应试者总数达到了2万8千人。我们有个“小目标”,希望将应试者规模扩大至10万人。
以前,受中国一家机构的委托,也曾举办过英语版考试,遗憾的是应试者均“名落孙山”,第二年起便再无人问津。即便如此,我仍期待日本以外的爱好者们能够尝试挑战。
希望日本威士忌走上中国朋友的酒桌
《日本华侨报》:随着中国经济发展和生活水平提高,以高收入人群为中心,日本威士忌正获得越来越多的中国消费者青睐。您如何看待中国的威士忌市场?
土屋守:中国市场能量巨大。2021年日本威士忌出口额为461亿日元,2022年为561亿日元,在疫情之下仍然同比增长20%-30%,年均增幅大约为100亿日元。
日本国产酒的出口总额约为1100亿日元,日本威士忌占到了一半以上,其中1/3出口到中国。从数量上看,排在第一的是美国,排在第二的是法国,中国“屈居”第3,但从金额来看,最近三年中国始终雄霸第一。日本的名贵酒大概都出口到了中国吧(笑)。
我曾看过一则电视新闻,重庆的一间高档酒吧里,一位年轻女士端坐吧台,手中品味的正是日本威士忌。指间杯中,中国消费者流露出的对日本威士忌的信任与期待令我深受触动,由衷地希望日本引以为豪的威士忌能够不断走上中国朋友的酒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