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滨：纪念“乒乓外交”有助于推进当前中美关系

在中美“乒乓外交”50周年之际，中美两国的亲历者举办了一场特殊的纪念活动，激动地回忆了当初的历史性时刻。围绕“乒乓外交”的话题，我们来看看华中师范大学政治与国际关系学院副教授汪滨的解读。

长江评论 Dialogue

特约评论员：汪滨

华中师范大学政治与国际关系学院副教授

“乒乓外交”对今天的中美关系

仍具有重要意义

Q

长江新闻号：对于本次纪念活动以及亲历者的表态，您有何观察？

汪滨：“乒乓外交”在开启中美关系正常化进程中发挥了独特作用。20世纪60年代中后期，在面临国际战略形势的深刻变化的关头，中美调整彼此关系的需要进一步加深，但需要契机，从我们的角度来看，就是要了解美国人对于中美关系到底怎么看的，有没有可能互动起来。因此，毛主席高瞻远瞩，抓住历史机遇，决定邀请美国乒乓球队访华，打破了中美间隔绝22年的冰河封锁，为后来基辛格秘密访华以及两国最高领导人直接会晤，发挥了独特的推动作用，周恩来总理曾用“小球转动大球”来形容，成就了中美关系中的一段佳话。

“乒乓外交”能够发挥作用，除了中央的英明决策之外，另一个重要的方面就在于，它促进了中美两国的民间交流。乒乓球被视为中国的“国球”，深受中国民众的喜爱，美国乒乓球代表团的到来，无疑对于促进两国民众正确认识对方有着积极意义。中国外交中有句话，“国相交在于民相亲，民乡亲在于心相近”，“乒乓外交”对于中美民间交流的发展与深化，无疑发挥了促进作用，甚至这对于我国对美政策的调整、中美关系的发展，所需要的民意基础的形成，都起到了积极正向的作用。

“乒乓外交”看似偶然 实则必然

Q

长江新闻号：根据您的观察，50年前的这场“乒乓外交”，为什么能起到“小球推动大球”的作用？

汪滨：“乒乓外交”之所以能够发挥这么巨大的作用，离不开当时历史背景和战略环境。首先，冷战形势变化为中美两国调整双边关系提供了战略条件。1948年冷战形成，此后20年间，美国不仅投入巨额的人、财、物参与其中，而且打了朝鲜战争和越南战争，特别是越战，直接军费就高达2500多亿美元，这让美国在对苏战略竞争中陷入非常不利的境地。加之60年代法德与苏联关系调整，以及美国在1969年同时出现通货膨胀和经济衰退，更加剧了这种困局。为此，美国急于调整对华关系，以缓解单独面对苏联压力的迫切性大为升高。另一方面，新中国成立后，美国对华政策基调就是封锁、遏制、孤立，两国民间交流也没有，这无疑给我们造成了较大的困难。50年代末，中苏交恶，我们所面临的战略安全环境进一步恶化。1969年的珍宝岛事件，加剧了安全困境。同时，我们加快战略力量的建构，特别是“两弹一星”的成功，中欧关系的改善，大幅提高了我们的国际地位和战略处境。在这个背景下，美国认为新中国是可以争取的对象，而我们也希望通过调整对美关系，来改善周边安全环境。当然，尽管中美在战略上有接近的需要，两国最高领导人及外交部门也通过各种渠道表达“善意”，但这个调整过程毕竟来说不是那么简单的。1969年的8月，尼克松通过巴基斯坦总统阿尤布·汗和罗马尼亚总统齐奥塞斯库表达了对华和解的意向。在1970年10月，他在会见巴基斯坦总统叶海亚#汗的时候呢，再次表示愿意派高级使节秘密访华。非常有意思的是，尼克松为了避免国务院的“掣肘”，没有利用当时已存在的中美大使级对话机制，而是借助了国安会和基辛格。同年12月，毛主席在接受斯诺采访的时候呢，表示愿意邀请尼克松访华。正是在两国领导人通过巴基斯坦秘密渠道酝酿美国特使访华的背景下，1971年春，在日本名古屋举行的第31届世乒赛，为中美“破冰”提供了一个契机。

在第31届世乒赛上，组委会安排各国选手观光游览，中美球员无意间站到了一起，在寒暄的过程中，美国代表团表达了访问中国的意向。随后，美国球员格伦·科恩在4月4号又搭错车，上了中国队的专车，由此和庄则栋形成了互动。美国的副团长哈里森就趁机向中国乒协再次表达访华意向。消息传回国内之后呢，外交部和国家体委联合起草了《关于不邀请美国乒乓球队访华》的报告，并上报总理，认为时机不成熟。总理批注“拟同意”后呈报毛主席。4月6日，毛主席断然改变《报告》的原意，并嘱咐外交部电话通知中国代表团，正式邀请美国乒乓球代表团访问我国。其实，哈里森提出访华要求时，并没有抱太大的希望。得知中方真的同意了，正在喝咖啡的哈里森当场激动得把咖啡当香槟一样撒向了空中。同样，4月5日，美国国务院接到驻日本使馆《关于中国邀请美国乒乓球队访华的报告》，于是也立即呈报了白宫。尼克松在深夜获悉后，立即发电报给美国驻日本大使，同意中方的邀请，最终促成了“乒乓外交”。

中美需要有效管控分歧 聚焦合作

Q

长江新闻号：当前，中美关系面临严峻考验，在这样的背景下，您认为，中美两国，可以从“乒乓外交”中吸取哪些历史借鉴？

汪滨：中美是世界数一数二的经济体，又都是联合国安理会常任理事国，还是核大国，两国战略关系的好坏，不仅直接影响着中美双边，而且对于整个世界的和平与发展都会形成非常深刻的影响。当前中美矛盾突显的主要原因，来自于美国国力的相对衰退，以及由此对中国国力上升而产生的不自信，因此美国国内“反华”之声甚嚣尘上。不论是国内立法、争取预算，还是外交政策、国际战略，都与所谓“中国威胁”挂钩，例如美国在重返WHO、从阿富汗撤军、重整与盟友关系等问题上频频借中国“说事”，但其本意无非是让自己重新掌握对国际机制的主导，缓和实力下降所带来的一些问题。这些做法对于中美关系的发展是有害的。

另一方面，我们必须看到，中美之间并非只有竞争和冲突，也存在着合作面，疫情防控、推动全球经济复苏、应对气候变化、国际机制有效运转、一些热点地区的局势稳定等等议题，中美之间仍然有较大的合作面。当前中美关系确实正面临困境，但也处于重要关口，如何有效管控分歧，扩大共同议题，聚焦合作面，把握未来走向，对于中美关系仍具有深刻战略和历史意义。我想“乒乓外交”的事例告诉我们，两国要有“不畏浮云遮望眼”的智慧与胆识，从为人民谋福祉的角度出发，做大共同利益，缩小矛盾与分歧，才能确保两国关系行稳致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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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李沁 李海 余雪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