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竹:十年花开,何日果熟? ——《〈民法典·侵权责任编(编纂建议稿)〉附立法理由书》代后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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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法典·侵权责任编》编纂建议稿附立法理由书包括四部分内容:第一,《民法典·侵权责任编》(编纂建议稿)起草说明与项目规划;第二,《民法典·侵权责任编》(编纂建议稿);第三,《民法典·侵权责任编》(编纂建议稿)与《侵权责任法》《民法典·侵权责任编》(二审稿)对比表;第四,《民法典·侵权责任编》(编纂建议稿)逐条立法理由。
己亥年新春,一则北京大学光华管理学院的博士后入站通知成为了冬日网红,拷问着中国博士学位体制的信用。十年前拿到博士学位的激动,已经转化为十年来在任何场合我都更乐于别人称我为“王博士”的取向,相信这一取向未来也不会发生变化。无论是在大学当教授,还是挂职担任法院的研究室副主任,或是兼任研究所的所长,这些抬头都是与供职单位相关的;唯有“博士”这一称谓是具有人身性的,体现的是个人学术水平的最基础信用层次。
在我看来,学术台阶,唯有十年的攀登,才可能有一级的提升。
一、一笔十年的文债
当我在准备2019年春季学期授课安排文件时,发现学期序号已经编到了20。我猛地意识到,我的学术人生,即将走过第一个十年。本书其实是我以“代物清偿”的方式还上了刘晶编辑一笔十年的文债。2009年7月我刚毕业的时候,受邀到母校中国人民大学法学院“中国法暑期班”为来自University of Minnesota Law School的国际交流学生讲授中国侵权法。据刘晶编辑说,她在下面听了我的授课,认定我是她要寻找的作者,希望我能够为清华大学出版社撰写一本《侵权责任法》教材,并且承诺不收取任何出版资助。这对于一个刚毕业的博士,是何等的尊重和认可!于是我们很快确定下来书名为《侵权责任法要义》,并且拟定了提纲,还申请了四川大学的立项建设教材,一副准备大干一场的样子。
可惜我这个追求“生活密度”的人,随后就一直忙忙碌碌,从副教授忙到教授,从川大忙到牛津访学再忙回川大,从社科基金忙到国家重点研发计划项目,从中文写作忙到英文写作,从解释论忙到立法论,一直忙到2018年。尽管三易其稿洋洋洒洒数十万字,也没把《侵权责任法要义》挤出来,而且越写越感觉问题多。眼见着如果2019年寒假咬牙写出来,也就是个短命的教材,只好硬着头皮和编辑商量,看能否以这本《〈民法典·侵权责任编(编纂建议稿)〉附立法理由书》“代物清偿”,先还了这笔文债。并且主动承诺,如果“民法典编纂”完成之后,我说如果,真的不敢保证,看能否再出一本《侵权责任法要义》的教材。
Deal!于是,便有了本书与清华大学出版社的结缘。
二、十年的三件“不知”小事
回想这十年,不禁感慨万分。有三件“不知”小事,与诸位读者分享。
(一)不知有窗
因为小儿子的降生,我和家人倾尽积蓄,换了一处稍微宽敞点的新居。搬家的时候,我偶然发现,书房里平时右手边推手可及、主要作用在于调节书房室内空气的一扇窗户的旁边,竟然,有一整面的落地窗隐藏在两幅百叶窗之后。严格地说,旧居书房用了七年,我从未正眼看过那扇可开合的窗户,更无闲暇稍微关注一下旁边的百叶窗,更不可能花任何心思去探究百叶窗后是否有一扇通往窗外风景的落地窗。于是,我默默地拉起百叶窗。哦,原来二楼平台种了许多花,还有精致的亭台楼阁,很是惬意。突然想起董仲舒三年目不窥园,我能七年不知有窗,也算是个专注的人了。
(二)不知有花
在牛津访学一年的最后一个月,我在为房东检查房间收拾忙碌。在收拾卫生间的时候,我突然发现,在通风窗旁有一小盆看起来像风信子的小花。一股歉意油然而生:可怜的小花啊,你跟了我11个多月,我每天在卫生间洗漱,竟然都没注意到你。11个月啊,我都没给你浇过一次水,你是否是靠着我洗澡后凝结的雾气挺过来的?我赶紧用漱口的杯子打了一杯水,细致地为这盆刚意识到的小花浇水。看着水珠从叶子上滚落下来,我不禁惊叹到,英国的风信子叶子竟然有荷花的结构,疏水性如此强!那……你又是如何凝结雾气的呢?我再凑近一看,再一摸,原来是一盆塑料花!!!好吧,Good luck!
(三)不知生日
小儿子是我到英国访学之后出生的。从牛津回来之后的第一个冬天,我和家人去甲米度假,落地签的时候,我抱着儿子到签证官面前。签证官问,小孩儿什么时候出生的?这个……我突然就回答不出来这个本应熟悉的陌生问题,只能开始推理。我是9月30日到的英国,儿子是十一长假的最后一天出生的,但当天是英国的凌晨,英国和中国有8小时时差,那么,他是几号出生的呢?结果,我错误地回答了一个2016年10月6日。首先,年份是错误的,应该是2015年;其次,时间是错误的,时差算反了。后果即将很严重,因为签证官已经露出了怀疑的眼神。我迅速地修正了时间,加上儿子对我的亲热,签证官叹叹气,摇摇头。再看看老婆大人,她已经将此事上网。马上看看朋友圈,朋友们又开始惊叹教授的神迹……
三、十年花能开,何日果能熟?
从1999年到2009年,我在母校中国人民大学度过了成年后的第一个十年,拿到了博士学位,十年学术方芽萌。2009年到2019年,我在四川大学经历了工作后的第一个十年,获得了教授席位,十年学术花初开。记得恩师杨立新教授出版《侵权法论》第一版也用了十年。十年一路走来,我切身地感受到深入一个学术领域的不易,虽然只是侵权法这一看起来体量相对较小的民法分编。2020年民法典通过之后,我等“民法典编纂一代”年轻学人,不但将见证中国侵权法从“立法论”到“解释论”的转型,还肩负着培养“民法典一代”法律人的重任
任重而道远,扪心自问,学术之果,何日能熟?但愿十年够长久,期盼届时果能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