湘西文学呼唤史诗级作品
湘西文学呼唤史诗级作品
——兼谈黄青松的《毕兹卡族谱》
和于怀岸的《巫师简史》
欧阳文章
纵观世界文学史,我们熟知的《百年孤独》《追忆逝水年华》《静静的顿河》《红楼梦》等史诗级文学作品,无不以其宽广的精神向度和宏大的家国叙事为人类树立起一座又一座文学高峰。史诗级的文学作品要能全景式地深刻反映人类心灵律动,展现部族、族群、家国在历史变迁和现实碰撞中的灵魂浩歌,追问、挖掘潜藏在人性中的博大精神和神性。史诗性书写是更高境界更深层次的精神建构和文本探索。中国当代文坛,莫言、陈忠实、阿来等优秀作家都以对民族精神史诗性的书写而树立崇高的文学地位。
作者:于怀岸
出版社:中国青年出版社
出版时间:2015年5月
近年来,湘西作家黄青松和于怀岸在这方面也做了积极的尝试,并且取得了喜人成就。2015年,于怀岸创作的长篇小说《巫师简史》出版。该书的主人公赵天国是猫庄的巫师和族长,社会风云突变,曾经封闭的猫庄被突如其来的外部力量彻底打破宁静,为保全和振兴猫庄赵氏家族,赵天国发动族人种植鸦片,购买火绳枪,修建石头房子和寨墙,在与二龙山匪首龙大榜对抗的同时,千方百计护佑猫庄赵氏族人们的性命安全。在历经满清王朝、民国军阀混战、湘西自治、苏维埃革命、抗日战争,三年内战直至抗美援朝半个多世纪的历史风云巨变之后,赵天国最终结束了自己沉重、悲壮的一生。《巫师简史》风格凝重、故事跌宕、手法先锋、寓意深刻,被评论界称赞为一部《百年孤独》式的全景式、多方位描述湘西近代史的史诗性作品。著名作家阎真评价其“是一部尊重生命、具有神性的作品。”
作者:黄青松
出版社: 花城出版社
出版时间:2017年3月
2017年,黄青松创作的长篇小说《毕兹卡族谱》面世。《毕兹卡族谱》借鉴韩少功《马桥词典》的叙事方式,全书分为“无题”“前时代”“远时代”“近时代”“后时代”五个篇章,每个篇章讲述相应的故事,将自己故乡花桥自远古而来发生的各种传奇故事串联成一部大历史,叙述了花桥人的文化习俗、神话、方言、日常伦理、生活情态,很好地还原了几代人的生活场景和生存哲学。著名评论家唐伟称赞其“描绘了一幅宏大的土家族人的史诗。”
《巫师简史》和《毕兹卡族谱》分别以“猫庄”“花桥”作为叙事原点,对湘西土家族民族精神史进行了探寻和书写,具有鲜明的史诗品格和诗意叙事特点。黑格尔曾说:“每一个伟大的民族都有这样绝对原始的书,来表现全民族的原始精神。”黄青松和于怀岸正是尝试为湘西人书写一部“原始”的书,把神秘的湘西文化和跌宕的湘西历史映照在湘西各式人生和现代化图景上,以此来展现湘西少数民族特有的历史记忆、民族精神与文化气质。
其实,在这两位作家之前,湘西作家对史诗品格与诗意叙事都做过积极的探索和尝试。沈从文创作《长河》的初衷便是:“要把这个民族为历史所带走,向一个不可知的命运中前进时,一些小人物在变动中的忧患来作朴素的叙述。”可见,《长河》的创作体现了沈从文继《边城》后更大的文学抱负。正如司马长空所说:“如果我们说《边城》是散文诗的画卷,那么《长河》不仅具有这些,而且可以听到时代的锣鼓、监察人性的洞府、生存的喜悦、毁灭性的哀愁,从而映现历史的命运。”可惜的是《长河》并未完成,成为中国现当代文学的一大遗憾。湘西文学的后来者孙健忠一生都致力于书写湘西土家族历史文化的变迁历程,进而深层次地思考整个人类生存的问题。临终之前,他都在创作长篇小说《武陵山陷落》,来记录湘西大地上土匪这一文化现象,令人钦佩。蔡测海的《家园万岁》等作品试图用诗意、象征、隐喻来构架一部家园史诗。田瑛的《大太阳》《生还》等作品则从民间视角出发,以一种东方魔幻现实主义和寓言式的手法,呈现湘西的民族精神和历史叙事。还有黄光耀的《土司王朝》《白河》,刘潇的《竿军之城》等作品都做过类似的尝试。
当然,要真正创作出一部具备世界影响力的史诗级的作品并非易事。沈从文、孙健忠等湘西前辈作家们毕其一生的追求和努力,也未必实现了自己理想的建构。当下湘西作家,黄青松耗费十余年心血,苦心经营“花桥”世界,方才创作出《毕兹卡族谱》,于怀岸也经历十余年时间,在对“猫庄”世界的苦苦探索中,方才写出《巫师简史》。坦诚地说,蔡测海、黄青松、于怀岸、田瑛、黄光耀、刘潇这些优秀的湘西作家们他们的作品尽管已经在不同层次上具备了史诗品格与诗意叙事的特点,但离真正具有世界影响力的史诗级作品还有一定的距离。比如,于怀岸的《巫师简史》作为一部本来极具荒诞和魔幻色彩的长篇小说,在处理现实与魔幻的内在张力上表现还欠缺圆润与老到。《毕兹卡族谱》也同样面对这个问题,作者对某些地方历史文化的阐释过于“实在”,从而削弱了整部作品的魔幻色彩和虚构力量,也压缩了读者的阅读空间,这既是写作“技术”层面的问题,更是文本驾驭、思想高度和写作“气场”的问题。
正因为如此,湘西文学呼唤史诗级的作品。沈从文研究专家凌宇教授曾说:“湘西是一块有着千年孤独、千年悲情的土地。”在这片土地上,巫傩文化涤荡千年,孕育出神秘、多彩、灵动的文化因子。生存于此的苗族先民经历远古蚩尤大战失败的巨痛,带着悲伤,踽踽前行,跨越千山万水,迁徙至这武陵山区腹地。在长期与大自然搏斗的同时,他们还要面对残暴的封建统治者凶狠的盘剥、压迫,在血与泪的抗争中倔强地生存繁衍,其苦难、顽强的历史境遇堪称“东方的犹太民族”。这片土地上的土著居民与外来的巴人、濮人等交流碰撞,融合成具有鲜明民族性格的“毕兹卡”,即我们今天的土家族。土家族先民勤劳、智慧,在湘西大地上缔造了八百年土司文明,为中国古代国家治理贡献出“一国两制”的成功典范。年仅十八岁的老司城土司王彭翼南率领湘西土家儿女,远行千里,击溃倭寇,建立“东南第一战功”的传奇,更是彪炳千秋的民族壮歌。
从历史文化的角度来看,受神秘的巫楚文化的熏陶,对超验世界的感知,是湘西作家们与生俱来的财富。湘西有厚实的文学传统,湘西土家族苗族唱山歌,张口就来,漫山遍野,湘西有丰富的民歌、口头文学和民间文学遗产。湘西还拥有世界地球公园、老司城世界文化遗产两处世界级文化高峰。如著名评论家卓今所言:“湘西少数民族文化仍然保持着人类精神未被异化的一面,人的心灵仍旧秉承着人性的高贵与童真。”毋庸置疑,湘西有足够厚重和宽广的历史文化、民族精神和悲壮情怀值得书写,湘西完全可以出世界级的作家和文学作品,沈从文和他的《边城》为中国文学赢得世界声誉就是最好的证明。
从现实层面来看,一方面,随着现代化步伐加快,湘西的乡土记忆和民族性正一步步消解。另一方面,湘西文化旅游发展的战略目标又亟需对湘西民族文化和历史瑰宝进行深入挖掘和彰显。其次,湘西文学正经历第三次文学浪潮,突围,超越,抵达新的高峰正是大家对湘西文学最大的期待。多方观照,湘西文学呼唤一部史诗级的作品,以此来和湘西厚重的历史文化构成匹配,以此来记录正在不断消解的乡土文明和民族记忆,以此来实现湘西文学对沈从文的超越,以此来服务湘西当下文化旅游发展之大计……
当下,湘西文学第三次文学浪潮澎湃激荡,一批以60后、70后为主力军的中青年作家正处于创作旺盛时期,他们大多从湘西农村走出来,他们对湘西乡土世界的内在“密码”有着深入的洞悉,他们对湘西历史文化有着清晰的辨析,他们对湘西民族精神有着深刻的体认,他们有着出色的文学才华,具备创作出史诗级作品的潜质,他们前期的探索和实验更是为此累积了经验,打下了基础。如果有一天,湘西大地上诞生出史诗级作品,并不会让世人感到特别意外。
习近平总书记说:“文艺工作者要志存高远,就要有‘望尽天涯路’的追求,耐得住‘昨夜西风凋碧树’的清冷和‘独上高楼’的寂寞,即便是‘衣带渐宽’也‘终不悔’,即便是‘人憔悴’也心甘情愿,最后达到‘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的领悟。”期待湘西作家们怀抱文学理想,深爱湘西大地,真正沉下心来,甘于寂寞,孜孜以求,创作出记录湘西民族精神史的史诗级作品,开创湘西文学的新高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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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团结报
作者|欧阳文章
编辑|杨世芳
监制|陈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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