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评】关于美国梦的破灭，骡子&美国工厂

私人领地非诚勿关注

最近，自媒体已经把《美国工厂》这部纪录片刷爆，甚至于某天我在一天之内就读了大概十篇相关推送文章，假使阅读一次按电影最低票价15元计算，估计总阅读票房已经过亿。

不过，同期在院线，有一部同样诉说美国平凡人故事的金球奖提名影片，由近90岁高龄的著名演员、江湖人称"老东木"的克林特·伊斯特伍德主演及导演的《骡子》却票房惨淡，17天仅收获一千万，很多人甚至不知道这部影片已经上映。

《美国工厂》记录的是福耀玻璃进驻美国之后中美高层以及底层人员的反应和变化的现实，《骡子》说的则是80岁破产老翁如何摇身一变成为美墨最大毒品网络KOL的故事，看似两者毫无联系，但事实上却点出了同一个主题。

这个主题差不多是100年前，人人都认识的菲茨·杰拉德便已经指出过的——

美国梦的破灭

无独有偶，上世纪的20年代也正是美国遭遇经济危机，世界遭遇资源危机重新洗牌的年代，无论从什么角度看，与今时今日都有着微妙的对照，为何这么说？

01...

· 互联网的冲击 ·

《美国工厂》中虽然没有直接提及，但这个俄亥俄州小镇之所以会迎来曹德旺和他的工厂，是因为因二战而崛起的美国梦标志——通用汽车的破产。

虽然通用的破产背后有很多原因，但其走向衰败的时间点恰恰是世界互联网经济，尤其是中国互联网经济崛起的时段，用互联网自己的词汇叫做——迭代。

成也制造业败也制造业，互联网带来的不仅仅是商业模式的变化，其背后的全球化和新一轮以人工智能为核心的机器革命才是最大的暗涌。

所以在《美国工厂》的结尾，曾经的通用员工虽然对福耀的薪资和福利有着各种不满，却在最后带着惆怅承认：我们已经再也不会有（像曾经通用）那样的工作了，那样的日子终结了。

《骡子》虽然整个故事说的是贩毒，看似和互联网经济无关，但电影中的主角老爷子，一个屡获殊荣的花农，却是因为互联网一代的崛起而破产。

电影中有两处情节直接涉及，参加花展评选的老爷子享受着流量小生般的拥戴，却在路过一个说着如何一键购买的展台旁露出了鄙夷之色，破产之后收拾完一皮卡的家当，和他的墨西哥移民帮工告别，吐出了"天煞的互联网"这句台词。

而老爷子之所以能成为美墨毒品贩运线上最好的"骡子"（毒品运送者的代称）正是归功于其OFF LINE的特性，第一次领任务时毒贩发给他一个手机问他会不会发短信时，他甚至一脸迷茫，也难怪警察即使面对面都没能料到他就是自己要抓的人。

互联网带来的变化渗透到肌理，让人后怕，不仅仅是因为他影响了使用他的人，更重要的是他还影响到了不使用他的人，正如那句诗"你在或不在，我就在那里"。

02...

· 人本位的坠落 ·

我们都会说世界的发展是螺旋式上升的，但究竟有多螺旋呢？我们都知道文艺复兴在前、工业革命在后，没有黑暗中世纪，或许就没有文艺复兴，没有文艺复兴就不会有工业革命，MAYBE。

齿轮一格扣一格，这个道理是不是如此，我们暂且不论，但没有文艺复兴，就不会从神本位到人本位，自然也不会有诺基亚的——以人为本。《美国工厂》中有一段呼吁大家建立工会的演讲中有一句话是这么说的：

我们的前辈们你们70年前就打赢了这场仗，和富人和当权者的这场仗，而现在他们却试图改变规则，如果我们还相信努力就有收获，你我就有权对此说不。

“美国梦”在无数的影视剧、书籍画报和口口相传之中，已经走上了神坛，于是乎在《美国工厂》里没有加班费、没有补贴还与妻儿相隔千里、远赴重洋工作的中国工人们从没想过，原来美国人也有压力和忧虑，原来美国人也需要打几份工养家。

我们会嘲笑以为美国遍地黄金的人有多愚昧，但是裹挟了自由这份精神黄金的消费主义呢？那些以为美国没有穷人的人或许并不可笑，更可笑到可悲的是那些让他们相信美国没有穷人的人。

这些人，是谁呢？

在《美国工厂》的最后就有这么一组对比，舔着大肚子穿着球衣在欢快打球的美国黑人大叔诉说着自己绝不会放弃美国梦，而镜头一转福耀的华裔管理者向曹德旺炫耀着，工人有多慢，机器将会替代掉多少人。

从28到12时薪的坠落，从有工会到没有工会的坠落，从加班必须有加班费到把加班费偷换为"加薪"概念的坠落，从为了节约成本把人替换为机器的坠落。点点滴滴看似是为了产业和发展而不得不做的决定，但事实上却是一点点把人的痕迹抹掉的主动选择。

在《骡子》中尽管没有去直接探讨人本位的问题，但是导致男主角被抓的根本原因，正是因为墨西哥毒贩内讧之后，新上位的头子强迫老爷子按照他的既定路线走，要么死要么遵守规则，容不得半点变通，把人当做工具来使用。

这一举动不仅让警方通过内线掌握了精确的路线，也让老爷子面对了“生意”和“家庭”二选一的选择，于是在前半生抛弃家庭的老爷子经过金钱洗礼后，决定在这一次选择家庭，最终以"半自首"的方式被警察缉获。

此前老爷子则是一直不走寻常路，哼着金曲、吃着汉堡、看着朋友、拉着白粉，甚至和查墨西哥裔帮手警察谈笑风声，用两罐爆米花“收买”了他，连和他街头的小弟们都一个个把他当成了自己的爷爷，会和他分享家事，他用一种特别美国范儿的方式让贩毒这个行当充满了温度。

03...

· 美国梦的破碎 ·

美国梦是什么？是只要努力就能获得更好生活的存在，背后是民主、自由和平等的价值观，我们所希冀的文明社会。但事实上，如今的每一件事都在驳斥着美国梦，你即使努力你也会终究被机器代替，尊重，这个最简单的诉求到底如何才能达成？

《美国工厂》里曹德旺如此害怕美国的工会，但却又在自己的中国公司里迎接工会，挂上历届领导人的大幅照片，这是很有趣的一点。一边担忧自己究竟是有功还是有罪，一边做着豪车住着豪宅烧着高香扩大着工厂，这也是很有意思的一点。

而美国中高层来中国交流考察被中国年会热闹的表面所震撼和感染，甚至于有人还骂起了美国人的"懒"，但看到中国工人毫无防护的分拣玻璃，又会惊叫连连。你会发现，人性，真的是很玄妙的东西，我们的身体欲望对理想精神的背叛，常常不经意地叫自己都无法察觉。

《骡子》里老爷子勤恳一辈子，却从墨西哥人的雇主成为了墨西哥人的雇员，传统本不是一件错的东西，却让时代碾压的粉碎。停留在把黑人称为NEGRO的语言时代，却毫无歧视地会停车帮助没有网络就不会换轮胎的一代换轮胎。

用贩毒挣来的钱为孙女的婚礼买单，为被烧毁的越战退伍老兵俱乐部买单，供孙女上学，为社区修整公共设施，开着林肯牌的黑色皮卡，干着违背林肯意愿的"滴滴运毒"，修复了家庭关系，为很多人实现了美国梦。

这种讽刺，被老爷子包裹在温情之中，用一个老年渣男浪子回头的故事，灌你一杯毒鸡汤，牛仔呀和他的万宝路，终究还是一起落入了六尺之下。

而《美国工厂》的讽刺却看的明明白白，说着“我们可以强迫美国人加班吗？”的中国中层指着一个对工会投支持票的同事和自己勾肩搭背的照片得意地说"再过两周过来这里就没这个人了"。而请中国人去家里做客说“我从中国人身上学到了很多”的白人大叔最后因为电脑操作太慢而被开除。

用美国的自由民主投票的方式，福耀把曾经"拖累"通用到破产的工会拒之门外，着实讽刺，这就是现实。比起没用工作，有工作就是好的，比起没有住处，有一张床就是好的，但我们真的知道什么是好的什么是坏的吗？

此刻在下一秒就是过去，好与不好我们到底与什么来比较？因为现实，我们步步退让，因为现实，我们步步为营。在消费主义为享受未来高举旗帜、歌功颂德的时候，我们都忘了问一个问题，我们还有未来吗？

不过或许，根本就没有什么美国梦的破碎，因为世上本来就没有什么美国梦，由她走上神坛的那一刻起，注定就要成为泡影，只不过人总要相信什么，不是吗？

- THE END -

图片来源于网络

你还可以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