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将新火试新茶——参加“名师经济学通识课读书会”有感

文  风灵

十一长假期间，我十分荣幸到北京参加了名师经济学通识课的第一次线下读书会。在北京见到了我喜爱的老师们，还有一些久闻却未见面的读者和朋友，一起讨论了学术问题、目前的经济形势和经济学通识教育的发展等等。时间虽短，收获颇丰。

这里我想谈谈对经济学通识教育一些感想。

有参会的朋友问：“学习奥派经济学时，感觉很自然，很符合人性，但是为什么奥派经济学没成为主流经济学，传播也不够广泛？”

这是一个值得重视的问题。

诚如奈特所说：“经济学所教导的真正重要的东西，大部分是人们如果愿意理解，自己就能够理解的东西。”而奥派经济学正是最符合真实的人性的经济学，因此，只要愿意，我们就能理解其基本原理。

然而，人们虽然愿意理解现实，却更希望掌控未来。米塞斯说，人们采取有意识的行动，目的是消除不适。但是人的行动理论只是解释现象，却没有对未来的承诺。奥派强调的是时间和无知。行动者进行个人选择，但不能控制整体局面，未来是不确定的。实行自由市场经济可以得到长期的繁荣，但不承诺能让任何具体的个人发家致富。

这样的叙述，没有满足大多数人的需要，他们需要的是确定的幸福保证。而奥派的学术对手便如算命先生一样，提供了这样的服务，要什么保证就有什么保证，总能遇难呈祥，逢凶化吉。计划经济要自由给你自由，要公正给你公正，要结果平等给你结果平等，一切如天堂般美好。如果现实中没能做到，就推给实际执行的人，理论没错，错的是人。凯恩斯主义则提供了以政策控制经济发展、尤其是“解决经济危机”的“灵丹妙药”。也就是说，市场之外的干预者只要根据一些数据，操纵一些工具，就能保障经济的繁荣，或者让某一特定的群体得到他们想要的东西。

哈耶克将这种以经济学来控制社会的企图称之为致命的自负，“知识的僭妄”。正如哈耶克所说：“经济学有着奇特的任务：向人们表明对其自认为能够设计事物其实是多么无知。”因此，要推广奥派经济学，就必须持续地批评计划经济和凯恩斯主义的错误，更须与时俱进，有力地回应大数据、云计算和人工智能时代的现实问题。

另一方面，奥派有时过于强调与其他学派的不同之处，并且总是以批判为主，让人感觉是孤芳自赏的小众圈子，缺乏建设性。但是这种情况近年来有了改变，现任朝圣山学社主席、乔治·梅森大学的彼得·贝奇教授提出了“主线经济学”的概念，以“（1）个人追求自身利益，（2）将个人利益与公众利益相结合的复杂社会秩序”为主线，来描述自13世纪阿奎那以来的经济学传统，以此与流行的“主流经济学”相对照。当代的主线经济学以奥派的经济学思想为核心，同时包括新制度经济学、产权经济学、新经济史、法和经济学、公共选择经济学、治理经济学等等，相关经济学家有6位诺奖得主：哈耶克、布坎南、科斯、诺斯、奥斯特诺姆和弗农·史密斯。

主线经济学的提出，扩展了奥派的视野和领域，翻开了奥派的新篇章。奥派可以结合更多的学派，在更广泛的知识基础上，研究真实的人的行动和真实的经济过程，关注交换和产生交换的制度，解释复杂的社会秩序是如何凭借价格和企业家的市场过程的帮助而出现。

中国奥派带头人冯兴元教授敏锐地注意到了“主线经济学”的提法，并在夏天的年会和这次的读书会上大力推介，这次的读书会也冠名为“主线经济学、市场秩序和企业家精神”。客观地说，这确实是奥派发展的新机遇，是摆脱“小众”“孤芳自赏”标签的机会。以后要更多地从“主线”的角度思考，关注主线经济学的成果和最新发展，并将其融会贯通，求同知异。国内有些奥派爱好者，热衷于区分经济学家们的奥派“成色”纯不纯，“不纯”的就不读不学，这种画地为牢的封闭思想，路子只会越走越窄，最终是学术的倒退。同时，要坚持“主线经济学”的提法，并以各种方式，如文章、翻译著作和学术活动（研讨会，讲座，读书会等方式），推广和运用主线经济学的概念，争取让越来越多的人尤其是学者认识主线经济学并达成一定共识。要避免自说自话，过段时间就渐渐弃之不用。

黄春兴老师对奥派的批评也很有启发。近几十年来，经济学各方面包括非主流经济学，都有很大发展，但奥派的核心思想并没有太大进步。此外，奥派只破不立，对制度建设基本不提什么具体意见。确实，市场是自发秩序，但是，如何保障自发演化的进行，需要一些基本制度。哈耶克在这方面做了研究，《自由秩序原理》和《货币的非国家化》等著作都有建策的内容。我们应该在他的基础上，结合其他的主线经济学理论，做进一步思考。

冯老师认为，可以说主线经济学是“道”，主流经济学是“术”。纲举而目张，基础的经济学通识教育可以以主线经济学为主，主要讲授经济学的基本原理，而主流经济学的计量和模型等工具可以留到研究生阶段学习。实际上，美国的彼得·贝奇和德国的何梦笔也有类似的主张。线上的“名师经济学通识课”就是这种经济学通识教育的尝试。

经济学通识课面向的对象当然有企业家。企业家是市场经济中最活跃的主体，企业家精神是奥派最为重要的研究主题之一。经济学知识可以帮助企业家理解经济现象，以便做出明智的决策。更重要的是，经济学可以帮助企业家认识到，创造财富不是靠祖先保佑，伟人保佑，不是仅仅靠勤劳肯干，而是靠市场制度下企业家精神的发扬，最重要的制度基础是产权和契约。有了认识才有行动，制度的建立和维护离不开众多企业家的努力。此外，更现实的层面，奥派经济学作为亲市场的经济学，基本上不为官方所用，很少得到官方的资助，但研究和传播知识是有成本的，知识的产出也与（有形和无形的）投入相关，因此需要企业家中有识之士大力支持奥派经济学的发展。

公务员是另一个目标群体。当我们谈论制度时，制度并不是一种客观的存在，不是铁板一块，而是存在于我们的头脑之中，行动之中。体制内的公务员学习经济学原理，有可能成为政治企业家，创造出更有利于市场的制度。

会上有学员提出，大学生缺乏社会经验，学习经济学不知道其然，对之进行经济学通识教育没多大意义，但我对此不敢苟同。大学生正是价值观形成的时期，也是最重要知识储备时期，适当的经济学教育对他们今后人生道路的影响非常重大。大学生以后可能成为学者、教师、企业家、公务员或者就职其他行业，哪个岗位完全不需要正确的经济学知识呢？就算没有工作当家庭主妇或主夫，也可以影响下一代。就我个人而言，我忘不了亚当·斯密的《国富论》中的观点和论述对我的震撼和持续的影响，那是我在学生时代读到的第一本经济学的著作。而且，如果不重视对大学生的经济学通识教育，寄望于他们工作多年以后再来学习经济学，这种希望是很渺茫的。一方面，走出大学校园还能主动学习的人相当少，另一方面，在校园中或毕业后，他可能已经成为了某种错误的经济学思想的信徒。正如凯恩斯所说：“在经济学和政治哲学的领域中，在25岁或30岁以后还受新理论影响的人是不多的”。

名师经济学通识课自开班以来，三位名师精益求精，提供了超值的教育服务，学员们受益良多。祝愿通识课越办越好，让自由市场的精神传遍网络！最后，我不揣谫陋，冒昧提两点建议：1、可以适当增加课程互动性。比如，现在每次课后有老师提出的问题，但学生回答能否反馈给老师，以从中了解学生的掌握情况？另外，能否考虑用某种方式收集学生的提问？老师选择某些问题在课程中或微信群中回答，典型的问题或关注的热点或可以写成课文。2、课程到现在先后已经积累了一百多期，可否按主题将前期的课程大致分下类，以便后来的学员迅速查找和浏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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