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兴元：主线经济学应成为经济学的基础

文 冯兴元

朝圣山学社主席、乔治-梅森大学彼得·贝奇教授最近发表了一部《应用主线经济学》的新作。根据贝奇的观点，主线经济学有别于主流经济学，它是一条经济学发展脉络，这条脉络其实是经济学的源头和主线，它经由托马斯·阿奎那、包括斯密在内的启蒙运动思想家、20世纪初的新古典学派（应该包括马歇尔），再经由后来的一些经济思想家，包括了六位诺贝尔经济学奖得主：哈耶克，布坎南，科斯，诺思，弗农·史密斯，以及埃莉诺·奥斯特罗姆发展而来。可以纳入主线经济学范畴的经济学家当然不止这些经济思想家，比如德国弗莱堡学派的代表人物瓦尔特·欧肯就应该纳入其中。欧肯强调政府应该建立和维持一个竞争秩序，而政府应该在法治国的框架内运作。

我的德国导师何梦笔教授是著名的经济学家和中国问题专家。最近他在撰写一部非常类似主线经济学的新著。他认为应该把这种新版的老经济学视为本科生的经济学基础课程，而包括主流经济学在内的其他经济学作为研究生课程更为合适，从而避免作非此即彼的选择。

既然主线经济学把阿奎那作为第一位经济思想家摆在前头，那我们就看看阿奎那的核心经济思想。阿奎那将审慎、节制、正义、以及坚忍列为人类的四大美德。其中的审慎，在一定程度上可以翻译为“事功”，也就是追求效率。他的一句名言是：“没有任何智慧是可以不经由感觉而获得的”。这里就有了主观主义价值观的内容。

在阿奎那看来，私有财产不仅符合自然法的观念，而且是人类生活所不可缺少的基础。公平价格是商品与商品或商品与货币之间的均等，公平价格不仅取决于劳动，还由物品提供的效用决定。而且公平价格是由供求关系决定的。从他的公平价格理论出发，阿奎那认为商品的价格既然应该是公平的，那么货币表示商品价格的功能就只能是便利交换，起辅助和从属的作用，而不能成为社会财富的代表。

阿奎那有关商业和利息的观点受到其所处时代环境的限制，但走在同时代人的前头。有关商业，阿奎那认为，一个人在两种情况下从事贱买贵卖可以免受道义的谴责：一是一个人用他从商业中获得的适当利润来维持自己的家庭生活，或者帮助穷人；二是买进时并无转手卖出的意图，并对物品作了改进，或因时间地点改变而价格有了变动，或因物品运输担负了风险。不过，根据奥地利学派经济学，贱买贵卖是正当的，适当的利润也不是限制条件。

有关利息，阿奎那肯定放债取利是“罪恶”，反驳了关于利息是对时间的支付的观点。而现代奥地利学派经济学的利息理论就超越了阿奎那。根据该学派的货币时间价值理论，利息首先体现货币的时间价值，属于元利息。每个人对货币的时间偏好是不一样的，因而对货币的时间价值的主观评价也不一样。实际利息率除了受不同主体的货币时间价值评价和时间偏好之影响之外，还受到其他一些因素的影响，这些其他因素包括市场上货币的供求情况，借出货币的风险溢价，甚至涉及货币供给方的伦理观——不能排除“狠心郎”，越是“狠心”，实际利率也越高。

阿奎那认为在两种情况下可以收取利息或者类似回报：一是出借人出借货币存在出现损失的风险；二是出借人以合伙形式把货币委托给商人和手工业者，担负了丧失本金的风险。阿奎那的利息论还涉及有关“适当利率”的考虑。现代奥地利学派经济学在这方面也超越了阿奎那，它支持利率市场化，不支持利率封顶。

按照贝奇的观点，主体经济学大致体现了三大核心观念：市场是一个动态的过程，制度和文化背景塑造了这一过程，政治作为交换。这三大核心观念大致对应三大学派，即奥地利经济学派，新制度学派和公共选择学派。主线经济学坚持认为：只有个人才能行动；激励很重要；给定正确的制度，个人的行动会有利于共同善；产权帮助我们更好地行动；政策制定者与研究者应当保持理性谦恭。主线经济学认为这些思想可以运用到市场、制度、文化和政治等领域。贝奇主张上述三大学派的经济学思想应该结合起来使用，而不是单独使用。

这里，主线经济学不限于奥派经济学，但以奥派经济学为核心。从这个意义上看，主线经济学可以视为广义的奥派经济学，或者是对奥派经济学的一种更为开放和包容的发展。主线经济学并不反对、也不应该反对在任何方向上有益的经济学研究尝试与拓展。不过，主线经济学反对错误的、不适用的方法论，尤其是主流经济学的完全竞争范式。此外，不是主线经济学所包括主要经济思想家的所有思想或者观点，都应该成为主线经济学的内容。比如斯密的客观价值论就属于被剔除或者扬弃的内容。目前无论是主线经济学，还是主流经济学家，均已经抛弃客观价值论。

主线经济学有点儿像一种经济哲学，一种有关“道”的经济科学，主流经济学和行为经济学等学科则更像是有关“术”的研究。我们不能一概而论地认为所有有关“术”的理论都是错误的，要本着“扬弃”的态度去看待和甄别有关“术”的种种理论。如果所有的“术士”能够较好地理解主线经济学，则会自觉或不自觉地对自己的理论梳理和对策建议有所框定，而主线经济学则会对这些“术士”提出的可能“歪论”或者“歪术”发挥一些规范、避险和止损的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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