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利•奥古斯特:人与人之间的戏剧性,是我的兴趣所在
比利·奥古斯特:1948年生,丹麦著名导演、编剧、制片人。1987年,他执导的剧情片《征服者佩尔》获第41届戛纳电影节金棕榈奖、第61届奥斯卡金像奖。1992年,其执导的爱情片《善意的背叛》获第45届戛纳国际电影节金棕榈奖,这也让比利·奥古斯特由此成为戛纳电影节史上第三个进入“双金棕榈俱乐部”的导演。
在不久前结束的北京国际电影节上,比利·奥古斯特的《幸运儿彼尔》获得北京国际电影节天坛奖最佳影片。该片根据诺贝尔文学奖获得者丹麦作家亨瑞克·彭托皮丹的同名现实主义经典改编,描写了一个纯真的小镇青年在新科学与旧伦理的矛盾中屡遭挫折的一生。
近日,由丹麦大使馆与北京三里屯CHAO联手打造的“丹麦电影月”开启,比利·奥古斯特应邀前来与影迷面对面,这也使我们有机会走近这位国际级大导演,听他分享关于新作《幸运儿彼尔》的创造心路,和他对电影创作、代际关系、犹太族裔,以及前辈大师伯格曼的种种看法。
北青艺评:关于《幸运儿彼尔》,您为何要改编这样一个故事?
比利·奥古斯特:《幸运儿彼尔》这个故事引发了我的强烈兴趣,所以六年前我开始编写这个剧本,并且决定把它拍出来。首先,我认为彼尔是一个很现代的角色,他以自我为中心,我们现在这个时代的年轻人也是这样,如果你去看看社交媒体就会知道这一点,人们需要不断通过获得“点赞”来确认自己的存在。这里面有一种共通性。其次,他的青年时代让我想起了我自身的经历,想起了我严厉的父亲。和主人公彼尔相似,离开家庭、建立自己的生活对我来说也具有重要意义。最后,我认为这是一个很棒的爱情故事,其中的很多细节都有着人性的温度。
《幸运儿彼尔》
北青艺评:所以这是一个关于现在而并非是过去的电影?
比利·奥古斯特:我从未想过要拍摄一部“古装作品”,对我来说,拍电影更重要的是人和人之间的关系。彼尔的性格,他和周围人的关系,其实都是非常现代的。
北青艺评:虽然这么说,但您的很多电影似乎都发生在19世纪末20世纪初,为何会偏爱这段时间?
比利·奥古斯特:这真的是个巧合。《征服者佩尔》确实也是发生在这段时间,也改编自一部小说。我个人很喜欢体量大的史诗电影,而世纪之交的这段时间,人们恰好也热衷于书写大体量的史诗小说。如果说《征服者佩尔》和《幸运儿彼尔》有什么联系,只能说两部电影都与父子之情有关,而它们又是截然相反的。
《征服者佩尔》
北青艺评:您的另一部金棕榈影片《善意的背叛》也在描绘两代人的关系,两部电影有些许相似。
比利·奥古斯特:是的。总体上讲,人与人之间总有着最大的戏剧性,这是我的兴趣所在。我曾经收到过好莱坞的邀约,让我去拍摄大型的动作电影,但我真的看不到其中有任何让我感兴趣的东西,这种戏剧性情节只在人和人之间的关系中才能体现出来。
北青艺评:我注意到一个很有趣的现象,片中的犹太人家族虽然非常富有,但似乎并没有受到尊重,他们的社会地位到底是怎样的?
比利·奥古斯特:出于某些原因,丹麦的犹太人一直没有很高的社会地位,我想这是因为在这样的社会环境之中,他们只能从事商业交换,而从没有被真正接纳过。其中一些变得很富有,就像片中的那个家族一样,但他们又普遍将自己从社会中孤立出来,我认为这也是他们保护自己的一种方式。
我的剪辑助理曾经给我讲过一个非常有趣的故事,她说前苏联解体之后,很多犹太人前往美国或者以色列,她的父母当时就去了美国。一个星期之内,他们就拿到了绿卡,找到了房子和工作,因为所有当地的犹太人都在帮助他们。我想无论是中国还是丹麦,人与人之间都没有这么强烈的纽带关系,这就是他们的特点,他们会彼此扶持。
《善意的背叛》
北青艺评:《幸运儿彼尔》中的演员都非常出色地探究了人性的幽微,您是如何进行选角的?
比利·奥古斯特:当我们有钱来拍这部电影时,制作人告诉我说,选你认为正确的人选,不要在乎明星什么的。所以,我在全国范围内进行了很大规模的遴选。彼尔和雅科博(即男女主角)的扮演者受过良好的表演训练,但并没有什么名气,毕竟这个世界上演员太多了。如果你去洛杉矶,你会发现就连服务员都是演员。我很高兴能和他们进行合作,与他们一起探寻角色本身,而不用在乎其他事情。
北青艺评:除了剧场版之外,《幸运儿彼尔》还有一个电视版,这二者之间有何区别?是出于什么样的考虑?
比利·奥古斯特:这两个版本我都很喜欢,不过电视版更长,有四个小时。我们必须要制作这个版本,只有这样才能找到投资。不过,我从一开始就知道会有这种情况,所以从头开始就准备了两个不同的剧本,清楚哪一场将只出现在剧场版里,哪里只出现在电视剧中。也正因如此,有些场景可能要拍摄两遍。电影和电视剧是两种完全不同的媒介,后者有其自身独有的特点,每一集都有其弧线和戏剧性,我们需要明白如何结构它,否则就会变成流水账。
北青艺评:北欧很多导演似乎都会为一部作品拍摄或剪辑两个版本,这是一种制片传统吗?
比利·奥古斯特:对我们来说主要是为了钱。这种体量的电影是很难找到投资的,唯一的办法就是国家电视台出资,单独拍摄剧情片是行不通的。而且由于这是一个纯粹的丹麦故事,我们也并没有去其他国家寻找过经费。
英格玛·伯格曼
北青艺评:我个人很好奇您与伯格曼的关系,他也是您的作品《善意的背叛》的编剧,您二人是如何就这部影片进行合作的?
比利·奥古斯特:我有一个好朋友,他给我打电话的时候总是跟我开玩笑说,“你好,我是英格玛·伯格曼”。结果有一天,我还以为是我的那个朋友开玩笑,但这回是真的英格玛·伯格曼了。他对我说:“我写了一个关于我父母的剧本,你的《征服者佩尔》我看过五遍,我想你就是我要找的人。我不想再执导这部电影了。”
我当时很害怕自己会处在英格玛的阴影里,但还是去见了他。他对我说:“我拍过不下五十部电影,知道导演意图的完整性多么重要。剧本在这里,你是导演,我绝不会干涉。”而他确实没有干涉——除了女主角是他的选择之外,而这个人后来也成了我的妻子(笑)。
我和英格玛两人一起在法罗岛上工作了两个月,主要是梳理剧本内容,互相给出想法。之后,我们总是在一点钟的时候通电话,他很准时,说一点就一点。
我认为英格玛·伯格曼是唯一能够将现实和梦境完美融合的人,而他的方法一点也不复杂,简单至极。这一点我非常钦佩。
北青艺评:您是否有新的电影拍摄计划?
比利·奥古斯特:有一些,其中一个就在中国。我没法向你透露更多,但我们很快就会知道了。
文 | 圆首的秘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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