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柏林帐篷社区Teepee Land:六国共识社区之旅 - 德国篇(二)

家园计划
2024-08-04

The following article is from 生于都市热爱乡村 Author 高和然


在柏林3天,最后一天的意外收获就是这个河边的帐篷营地Teepee Land。Teepee Land的故事,不仅已屡见于德国和欧美的媒体,国内东方早报2014年也报道过。http://news.163.com/14/1209/09/AD0UEFES00014AED.html


话说那是在柏林的最后一天,早上起来没事我们沿着Spree河溜达。走的有点远,本来是想去看East Side Gallery,结果在河边发现一个好玩的地方。

河对岸有个热闹的酒吧

Teepee Land跟柏林墙的位置对比,本来是柏林墙造成的荒地(图片来自豆瓣)

开始从旁边小区溜达过来,以为这里是社区后院的菜地,正好考察一下都市农业 

因为我们从后门进来的,一直没看到它的门口,就觉得这个小区后院真不简单,还有个石头的螺旋花园

 看到不少皱巴巴的,大小各异的防水帐篷,不知道怎么回事

 

图腾柱

 土灶,居民野餐的地方?

出现地图,认真的研究了一下,这里有14顶固定的帐篷,还见缝插针地扎着不少临时登山帐篷,有个篝火区,还有咖啡厅、厨房、沙坑、舞台、免费商店,以及随处可见的菜地,宝宝们越来越好奇了。

 遇到了这位创始人大叔Flieger Fisher(图片来自Berlin Stories)

进来之后发现里面别有洞天,一条小路穿过大门,两边分布着形态各异的帐篷。我们走到中间一个最大的白帐篷,终于遇到一位居民,是个高大的金发大叔,披头散发,红脸庞,好像一位过气的摇滚明星,正坐在帐篷前面悠闲地喝啤酒。帐篷的入口是一个圆圈,我问能进去看看吗?他说请便,我们就进去参观了一下。

 防水帆布和兽皮做的家(图片来自Berlin Stories)

他的帐篷里衬着不少铺盖,中间是个石头砌的火塘,顶上敞开方便走烟。帐篷里铺了一张床垫,还有些简易的家具。让我在柏林市中心,瞬间感觉来到了蒙古草原或者云南村寨。唐冠华正在研究一盏马灯。 

他们建设材料都是就地取材,尽量用附近荒地上捡来的废砖和其他垃圾(图片来自Berlin Stories)

我们出来就跟这个很有个性的大叔聊天,他的老朋友,法国人Fernand也在。他们俩本来在东十字路口,位置相当于北京朝阳公园的一个艺术家占屋/聚集地生活,但慢慢的那里变得充满毒品、暴力和犯罪,10年前后,很有艺术气质的两位大叔就离开那里。Flieger说一开始他跟一位土耳其肚皮舞娘谈恋爱的时候来过河边这块荒地,觉得这里很不错。

所以,当他们离开艺术家占屋之后就想到了这里:柏林墙旧址,荒废的柏林制冰厂的空地,毗邻Spree河,对面是个电音酒吧,附近是新兴的住宅区。在住宅区建成之前,这里没有水也没有电,一切生活必须品都得从外面运进来。小区建好之后,他们才获得许可从小区酒吧里拉过来一条电线。平时帐篷之家的人也在酒吧里打工帮忙。 

居民一手搭建的简陋舞台,经常搞演出,后面是荒废的工厂(图片来自Berlin Stories)

大叔说他是个艺术家,在城里有房子,但只有冬天才回去住,夏天觉得住楼房太闷了。他年轻的时候跟印第安人学过如何搭建真正的Teepee帐篷,就在这里清理场地,就地取材,建起了一座印第安帐篷居住。很快一群朋友就过来一起,帐篷一顶接一顶的建起来(但是谁也没我盖的好!Teepee很有技巧的!大叔很自豪地说),这里逐渐形成了一个帐篷聚落,随后开始种菜,修建花园,厨房和餐厅,大家都是一起劳动。新成员现在多了,需要集体表决是否接纳。

 经常举办英文话剧演出

聚落居民不乏艺术家,他们在这里搞创作,办演出,举办活动。社区居民以外国人为主,也有德国其他城市的人,基本都是年轻人,就属他俩最大。一般的艺术占屋,比如Tacheles,都有很强的意识形态,反战啊反资啊反对歧视什么的,但这个营地是个很亲切友好的地方,很快附近居民也喜欢没事来坐坐,喝个啤酒聊个天,这里的人气越来越旺,办活动的时候轻轻松松来个上百人。 

帐篷营地,禁止毒品和12度以上的烈酒

让大叔骄傲的是,他作为创始人多次保卫了帐篷之家。他说,有时夜里经常有瘾君子来这里吸毒或卖货,他都会把他们赶走。“有一次我把一个毒贩子扔进了河里,以后他们就再没来过。”大叔不无得意地说。看着他接近1米9的身材,我不怀疑这一点。他还为了保护这里挺身而出,经常跟警察和政府周旋。

营规:无种族歧视 无性别歧视 无同性恋恐惧 无暴力 无毒品交易

欢迎到来,请理解这里是公共场所,居民空间!请你们尊重这里的空间和居民


据他讲,Teepee Land建成之后,居民和活动越来越多,多次招来城管。但柏林城管可以讲道理。这里是一处荒废的政府空地,柏林又是一个有着占屋合法化前例的城市,所以他可以据此跟区政府谈判。我们去的时候,Flieger说,他们已经争得了合法利用这块空地的权利,并且正在积极申请成为柏林的城市艺术项目。现在想必已经有结果了吧,祝他们好运!

 

网上找到它刚成立时的大门

让我们看看2014年东方早报的报道:

Teepee是印第安人帐篷的意思,营地里散布着十几座大大小小的帐篷,有大约50位(夏季和冬季的居民数量不等)来自世界各地的居民住在这里,这个小型聚居地也因此而得名。Teepee Land的平面布局清晰明了,一条可供行人与自行车通行的道路蜿蜒贯穿东西,帐篷则分布在道路两侧。在过去的两年时间里,Teepee Land的居民们亲手为自己也帮助别人搭建起帐篷(共有17座帐篷),共同修筑了道路,并修建了进行公共活动的帐篷和木屋,把河边的一块儿荒芜空置地建设成一个乌托邦式的家园。

https://www.douban.com/note/451344117/

 

在Teepee Land里面溜达的时候,来到篝火边上的时候,大家都自动挪了挪,给我们让出坐的地方,然后很友好地跟我们聊天。我们遇到了一位来自英国的女性,她几年前来柏林度假的时候第一次发现Teepee Land,跟里面的人成了朋友,之后每年夏天都会来住几天;有来自葡萄牙和意大利的一对女性爱人,还带着她们的狗。她们在欧洲做长途旅行,听说柏林有个地方可以免费住几天就大老远跑来;有个土耳其男生,擅长种菜,这些菜地都是他搞的;听说还有一个日本男生,应该也是艺术家,但那天没见到。总之,Teepee Land就像一个小小的国际生态村,大家都彼此友爱,非常和平地生活,它的存在在我们看来就是有点不可思议。

 

最先了解到占屋,可能是电影《搏击俱乐部》里面,一群人打扫出来郊区一栋废弃的房屋并住在里面的情景。在柏林,这一情况更加复杂。冷战时期因为东西柏林分治,很多房屋空置,从70年代开始就有人陆续搬进这些空屋居住。89年柏林墙倒,东西德合并,出现了一段短暂的无政府状况,很多年轻人趁此机会搬进了空置已久的房屋:敲开门,换把锁,打扫打扫就可以住人了。他们在里面伴着摇滚和电音狂欢,搞音乐,搞涂鸦,讨论哲学和政治,种菜,做饭,实践爱与和平,一种另类的生活方式。据柏林的媒体描述,那时“被占领的房屋像蘑菇一样贯穿全市(the squats that mushroomed across the city)”。

 今天的柏林占屋地图 http://www.berlin-besetzt.de/(可惜网站上没有图标,不清楚红色和黑色的含义,灰色加斜杠为已经清除的占屋)

 

写Teepee Land,就是为了介绍一下柏林这举世罕见的占屋运动 

被占的房屋写着“不要驱逐”,“保护儿童组织”,“我们住在一起”(图片来自网络)

占屋运动在柏林已经持续了40年,虽然在不同时期、不同地区呈现出各自的特点,但从未中断过。

柏林的“占屋运动”(Hausbesetzung)最早兴起于1970年,是带有政治性的激进运动,这与当时的政治和经济运动、思潮,以及针对统治关系的“反抗文化”(Widerstandskultur)紧密相关。它根植于1968年的世界政治、经济格局,以及由此而来的欧洲学运思潮息息相关,并最终成为今天大多数欧洲人的政治日常(politischer Alltag / Alltaglichkeit)和自我认识(Selbstverständnis)的基准点。运动最初只占房屋,后来也出现对城市空间的占据。“占屋运动”不仅在德国,同样出现在欧洲其它国家和地区。在德国,不同区域(比如西柏林和东柏林)或者不同行政区(比如Kreuzberg和Zehlendorf)的占屋运动,在激烈程度、维持周期以及运动力度等方面也不相同。

 被占的房屋,大门上写着“团结”(图片来自网络)

1970年代和80年代,普遍的文化思潮(无政府主义、环保主义、反战、反核电、同性恋自由化运动、女权运动、国际团结运动、朋克文化等等)成为“占屋”爆发的大背景,运动发生的主场地是西柏林的Kreuzberg(十字山)区,以及Schöneberg(美丽山)区。两德统一之后,伴随民主德国的逐渐垮台,东柏林境内的一些建筑和城市地块儿出现了法律上所属不明确的情况,占屋者发现并利用此有利条件,占据暂时空置的房屋,东柏林的Friedrichshain和Prenzlauer Berg区也成为“占屋”集中的区域。

 

柏林著名的Friedrichshain大街上的一栋合法占屋

进入2000年之后,越来越多的“占屋”不再明显具有传统左派斗争的反抗意味,而是针对如反对房租上涨等具体事件,并带有明确目的。Teepee Land就属于这样一个(看起来)不具有政治斗争意味的“占屋运动”。

从“占屋运动”发生之初,警方就必然介入并清理被占据的房屋和场所,随着占屋的持续发展,来自警方的制裁也从未消失过。其中,清理力度最大的当属90年代中期,暴力流血事件也不可避免。从1970年到2014年,柏林共有超过630场占屋运动,包括房屋和房车的占据,迄今已有超过200起“占屋”合法化。

(https://www.douban.com/note/451344117/)

 

2016年9月,刚爆发的警察与占屋者冲突游行

“占屋运动”成为柏林政治经年的主题,发生了大规模集体游行(多达20000人)、街道上的暴力冲突反抗——也还有逮捕、侦查审讯、监禁,以及由警察暴力导致的一人死亡事件。在柏林,占屋运动和左翼阵营息息相关,2016年游行的口号就是“以民间的自发组织代替低效的政府职能”,“以合适的措施来应对中产阶级化(绅士化)”。

 

扩展阅读:

一篇很有爱的,2004年的SQUAT X 占屋运动文章:https://www.douban.com/note/180797654/#!/i!/ckDefault

音乐人麦巅写的 -“占屋者”问答:你们为什么以及怎样住在一起?https://www.douban.com/note/179368073/ 

 

随后,我们将离开柏林,离开密集的意识形态,进入乡村和荒野之中,去看看那里的生态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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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园计划AnotherLand”于2009年在青岛(崂山)起步,预计2009-2035年间旨在通过行动重建“家园”的自然、社会和心灵属性,以反思极速城市化进程中人们面临的种种问题。该计划致力于科技、经济、文化和教育领域的研究与探索,以克服当代人们普遍的焦虑,抵达更为纯净的精神。并以此践行关于生活方式新的样本,探寻人们当代生活中时间和空间的完整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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