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改大潮中，年轻法官该往何处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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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公众号“连云港市中级人民法院”（发布时间：2015-03-20）

最近看到一篇文章说法院司法改革中年轻法官的声音去哪了，我在网上找了找关于这次司法改革中关于年轻法官的文章确实不是很多，其实这次的司法改革关系到每个年轻法官的切身利益，年轻法官更应该关注这次的司法改革，也许是考虑到年轻法官年轻，在法官队伍里面资历尚浅，所以不敢发出属于自己的声音，但这并不代表年轻法官对于这次司法改革没有自己的选择。法官员额制、法院直管、审判权改革等早已成为年轻法官热议的话题，试点法院改革后年轻法官以法官助理身份在法庭上的尴尬角色，网上热议的某某法官的辞职信等等这些都让年轻法官对自己未来充满着惆怅，年轻法官会不会成为这次改革大潮的弱势群体，站在这次司法改革的路口，“年轻法官该往何处去”，也许是很多年轻法官正在认真思考的问题。

我所说的年轻法官是指那些经过四年本科甚至研究生法学教育过五关斩六将后考入法院的年轻人，一般在法院工作五年以内，现在刚刚为审判员或者助理审判员的年轻人。他们在法院有的还在从事着书记员或者其他辅助审判工作，但更多的是已经在一线从事审判业务，甚至有的已经成为一线审判的主要力量。他们经过学校的熏陶，对法官这个职业抱有一种崇高的理想，但当他们面对现实冲击的时候也会面临更多的选择机会。

以我所在的基层法院来看，自从2007年至今新招入公务员共计25人，约占法院编制的四分之一，其中研究生学历的有16人，其中两人由于各种原因调离法院，目前在主要业务庭从事审判工作的有15人， 以民一庭为例，2015年年轻法官审结案件共计809件，约占全庭结案总数的40%，最多的一年审理民事案件263件。

我所在法院可能在基层法院里面并不属于特例，由于近几年法院案件呈现大幅度增长，法院每年都在招录大量的公务员。近些年来大学法学学科教育的招生增多，尤其各个大学开展法律硕士招生后，导致学法律的毕业生大量增加，所以从各个法院招考的条件来看，目前很多基层法院都在招考硕士研究生，有些发达地区的基层法院甚至专门限制为法学硕士。应该说近些年法院招入的公务员整体素质相对比较高，大部分受过正规的法学教育，（这一点从各级地方政府部门喜欢从法院选调人员就可以窥见一斑）。从长远发展角度来看，这些年轻法官应该成为中国法院系统的一笔宝贵财富，他们是未来十年二十年法院系统的主力军。

“法律的生命不在于逻辑，而在于经验”，当然年轻法官有其本身的不足，也许有人说相对于其他国家法官来讲，在中国年轻人成为一名法官太过容易，经过一年的书记员工作后再有短期的培训就走上了神圣的审判席，敲响了那决定着当事人利益的法槌。年轻人审判案件经验不足，审理案件调解率不高判决案件容易引起上访，这些都成为诟病年轻法官的理由。但在诟病年轻法官的同时我们不得不面对中国法院面临的现状，大量的诉讼案件要求这些年轻法官必须尽快上手，边学边审成为年轻法官都在经历的过程。在诟病年轻法官这些不足的同时，我们也必须看到年轻法官闪光的地方，对法律理想的追求，对审判工作的热爱，对工作的执着，对法律问题的研究，这些都充满着正能量，给法院注入了新鲜的血液。

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年后和一名大学同学聊天，他在一个沿海发达地区中级法院，除了拜年的话外首先问的就是你们那边怎么改革？你们那边有多少辞职？你什么时候打算辞职？具不完全统计，江苏省2015年法院系统流失法官270人，其中绝大多数为基层一线审判业务骨干。为什么当初过五关斩六将挤进法院大门后几年后大家选择了离开，也许从以下几点你会找到一些选择离开的原因。

第一、法官的收入与其他的法律从业者相比差距较大。从目前的工资收入来看，不要说是著名的律师收入，目前法官的收入甚至赶不上公司法务的收入。尤其是目前年轻法官进入法院不久就会面临人生三大事，结婚生子买房子，虽说刚进入法院都抱有崇高的法律理想，但现实的生活让你不得不考虑你工资卡的收入，也许刚开始和从事其他律师或者法务的同学相比差距不大，但经过三年到五年的历练，看到同学的收入呈几何倍数的增加，而你的工资卡扔保持原有的水平时你内心的理想也许已经被现实击垮。

第二、基层法官的工作强度和工作压力已经处于超负荷状态，有的甚至已经影响到生活本身。如果按照一年200件案件计算，一个月要审结16件案件，每月按照21个工作日计算，几乎每天都要审结一个案件。但一年200件案件在基层法院绝对不算是先进。周六加班这已经成为一些基层法院的正常现象，晚上回家写判决书也似乎成为了家常便饭。在手未结案件达到七八十件的时候，如何及时“扫黄”已经成为让每个法官都头疼的问题。一个执行局的同事说他现在都害怕接到申请人的电话，他一天最多的时候能接到过150个当事人的电话，有的甚至是在凌晨四五点钟。一个同事说他有时候晚上做梦都能梦到办案，有些也许有些夸张，但有时候办案的压力确实已经影响到正常生活。

第三、基层年轻法官对于未来前途的迷失。对比其他政府部门，法院系统相对比较封闭，很多人从进入法院系统后就直到终老，而且从目前的晋升渠道来看，基层法院的法官在行政级别上晋升比较难，基层法院给的行政级别相对较少，大部分基层法院的法官干了一辈子最终仍然以“科员”光荣退休，法官法官，其实中国大部分法官熬了一辈子最后也不算个“官”。目前的司法改革有希望打破这种行政级别限制，但是从试点地方的改革来看，大部分的年轻法官会成为法官助理，他们到自己内心里的法官的距离仍然遥遥无期，于是在这种情况下，你当初的法律理想还能剩下几分？

选择离开，去外面的世界去寻找属于更为广阔的天空是很多年轻法官的想法。其实对于年轻法官来说，想说离开也不是件很容易的事，法官离职从事的职业一般为律师或者公司专业法务人员。前不久北京某律所的招聘卓识很吸引大家的眼球，高薪诚聘已经辞职或将要从公检法机关辞职从事律师工作的，基层法院年薪15万起，中级法院年薪20万起，高级法院年薪25万起，最高法院年薪30万起。法官离职从事律师不乏有成功者，毕竟法官离职从事律师在某些方面具有优势，除去法院积累的丰富的审判经验外，所谓的人脉资源成为离职法官最大的看点，这些也成为法官离职从事律师执业成功的有力保障。但冷静下来理性分析，也许我们的眼光只是看到了那些成名律师的光鲜，律师背后的辛酸和艰辛也许是法官所不能体会的，一个从事律师执业的同学讲，负责任的律师对于每一个案件所做的工作不比审判案件的法官少，而且目前律师行业面临的竞争也日益白热化（目前大学法学本科允许考司法考试，所以导致大量的法学本科生在校通过司法考试后没有更好的工作就从事律师执业）。作为法官离职从事律师执业的，虽然你有过丰富的审判经验，但在刚开始你必须面临律师行业的竞争，你所谓的人脉资源在你刚离开法院前几年也许对你有所帮助，但在你离职多年后也许所谓的人脉似乎已经被人淡化了。对于那些想从事公司法务的人来讲，公司老板也许比你的庭长更让你头疼。所以对于那些想要离职的年轻法官来讲，选择离开并不一定就代表着选择了光明。

对于那些选择坚守的年轻法官来讲，这次的司法改革总要给我们一些坚守的理由，无论这次法院如何开展这次改革，我想都应该考虑以下几点：

第一、这次改革应该是在做大蛋糕的基础上再去切分蛋糕，而不是在现有基础上如何“瓜分”蛋糕。经过了这么多年的发展，应该说我们目前的法律已经逐步健全，但如何在法律健全的基础上做到依法治国应该说更多的是操作和执行的问题，这次的司法改革是在依法治国的大背景下提出，也是正中法院下怀。法院应当借这个东风将困扰多年的法院行政化等顽疾彻底消除，建立以法官为中心的精英化法官队伍，这样将有力的推进依法治国的前进步伐。但这次司法改革不应当成为牺牲一部分人利益从而让另外一部分人先富起来的改革，而应当将目标放在走共同富裕的道路，只有这样才能调动基层法官的积极性。中国30万现有法官队伍中80%的是在基层，如果在顶层制度设计时不考虑广大基层法官的现状，势必会引起基层法官用脚投票的后果。

第二、这次司法改革必须以平等的原则给法官创造一个公平的平台。以法官员额制为例，无论是采取法官遴选委员会还是采取统一考试的方式选取法官，都必须给所有的法官一个公平竞选的平台。当然如果全国统一一个模式可能会出现水土不服的现象，但是无论采取哪一种方式，这次改革都应该给大家一个公平的平台，不能以官职或资格来选取法官，否则这次的法官遴选就会成为一个暗箱操作的黑洞。在这样的遴选中，年轻法官不应当成为“当然”的陪衬者，而应当成为这次改革积极的参与者，只有这样才能选出优秀的法官。以法官分类管理为例，我们不能一刀切的让从事非审判工作的都成为行政人员，法院非审判岗位的有些也有非常丰富的审判经验和业务能力，只是因为工作需要而从事审判管理、司法调研等工作，如果不尊重这些人的意见单纯的强制性划分为行政人员，也势必侵害这些人的权利。

第三、这次司法改革应当给所有的人以合理的预期，法官不应当成为一成不变的身份象征。一个试点法院的同学告诉我，其实年轻法官怕的不是成为法官助理，而是恐惧他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成为法官。法官员额制后，一个法院的法官是固定的那么多，一旦被评上法官后，直到他退休一直都终身占有这个名额，这些年轻法官要等多少年才能成为法官呀，就在这样的煎熬等待中，可能年轻法官的意志就慢慢消化了，最后他们选择了被动的离开。所以说这次法官员额制改革，应该给大家一个合理的预期，只有这样这些年轻法官才能看到希望，只有希望，才能让他们选择坚守。而对于那些选为法官的人来讲，法官身份也不应当成为其终生的权杖，没有合理的评价机制和淘汰进出机制，法官的精英化道路也只能是半途而废。

对于选择坚守的年轻法官来讲，我们应该应当以怎样的心态来面对即将到来的改革？

第一、我们用坦诚的心态选择面对。该来的总归还是要来的，不管怎么说，这次司法改革的目的是朝着良好的方向发展，我们不应当把这次改革比作洪水猛兽，即使在改革的某个环节对我们不利，但长远来看，这次的司法改革应该会让我们迎来一个更美好的春天。所以我们应当用坦诚的心态勇于面对这次司法改革，无论如何改革，做好当前的工作，修炼好内功，从而用更好的自己去迎接司法改革的挑战。

第二、我们用积极的心态选择学习。这次的司法改革让审判成为法院的中心，走法官精英化道路是未来法官的发展方向，所以作为年轻法官来讲，如何更好的学习培养自己的业务能力才是关键所在。年轻法官必须认识到书本的知识并不代表实际的审判能力，学历的高努力低也并不代表能力的大小，所以在这次司法改革大潮中，我们必须用积极的心态去努力学习，学习新的法律知识，积累丰富的审判经验，这样才能更好的迎接这次司法改革。

第三、我们用平和的心态选择坚守。成为一名光荣的法官是我们法律人上学时的理想，虽然这次的司法改革可能让我们的理想实现推迟了时间，但并不代表我们的理想就化为了泡影，用平和的心态去坚守内心的那一份理想，这样你才能让理想照进现实。

司法改革的号角已经吹响，对于基层法院的年轻法官来说，“这是最好的时代，这也是最坏的时代”，最好的时代是因为我们看到了中国的法院又向着法治社会迈进了一步，让裁判者裁判，去审判成为法院的中心，这些无疑给我们每个人的内心增加了一针强心剂；这是最坏的时代，是因为由于这次司法改革，年轻法官成为了这次司法改革的受害者，而原本他们应该成为最大的受益者。站在这个十字路口，我们是应该选择用脚投票被动离去，还是积极面对选择坚守，to be or not to be，我们必须去用自己的行动作出选择。(作者：连云区人民法院 周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