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周一书】推荐 | 《统治和反抗的艺术》

Scott,James C. 1992. Domination and the Arts of Resistance. Yale University Press.

本书作者James C. Scott 是耶鲁大学政治学和人类学教授， 其主要研究领域为农耕社会、和庶民政治，对无政府主义情有独钟，其对于底层政治的特殊视角，为我们理解支配和反抗提供了一种全新的视角。有人把他早期的三本著作诙谐地总结为“马来西亚的农民，其他地方的农民，所有地方的所有人”。其处女作为《农民的道义经济学》，该书中认为农民更倾向于选择基于附庸关系的道义经济关系，在这种类型的关系中，贫穷的农民将会受到富农的保护。《弱者的武器》是他最负盛名的一本著作，在此书中提出”大多数的农民反抗都只研究了那些大的起义和(革命政党领导下的)政治运动,反而忽略了农民的“日常斗争”——偷懒、装糊涂、假装顺从、装傻卖呆、偷盗、怠工、诽谤、暗中破坏等等”，作者认为“农民（或民工）利用心照不宣的理解和非正式的网络，不需要事先协调和计划，以低姿态的反抗技术进行自卫性的消耗战，用坚定强韧的努力对抗无法抗拒的不平等，以避免公开反抗的集体风险”。如果说前两部书都是对于农民这一底层群体如何反抗权力统治的形式和理论的话，那么在《统治和抵抗的艺术：隐藏的文本》一书中，Scott就将“底层政治”的这一概念从单纯的农民群体扩展至所有“底层群体”了。

《统治和抵抗的艺术：隐藏的文本》一书主要的任务是研究支配群体和被支配群体之间的阶级权力关系，具体来说作者关注的是占据支配地位的群体和被支配群体之间在公开场合和私下（offstage）不同的对话和语言行为模式。不过相比于公开场合，私下的交流模式更为作者所注意。实际上，正如上文所说，这一对底层政治的理论洞见来源于对马来西亚农民的研究，但是作者在该书中将其范围扩展至“所有的地方的所有人”，其在开篇的前言中也指出，“相类似的统治和支配形  式将会在众多的方面具有相似性”，”每一种支配形式都代表着某一群体通过制度性的安排占有其他群体的劳动，货物和服务，在这一支配关系的底层群体没有政治或公民权利，他们的地位由出生决定”，“任何社会流动，原则上都被排除在外”。作者希望通过使用隐藏的文本这一概念来解释“矛盾、张力和即将发生的各种可能性”，Scott认为通过比较两个群体在公开场合和私下的场景，可以得出一种“理解支配和反抗的新方法”。

全书共八章。第一章Scott提出了他的基本假设和论点。在正常的交流中，一些我们习以为常的幽默或者微笑实际上具有迷惑性，实际上这种交流的形式背后隐含着更深层次的权力关系。Scott区别了公开场合中的行为表现和私下场合的行为表现，公开场合是的支配者和被支配之间的公开互动，常见的场景是老板和员工，佃户和地主，奴隶和贵族等等，这种互动基于并满足双方的利益诉求，不过这种互动交流缺乏“真实性”，只是一种策略性的选择。私下场合的交流，即远离支配者的直接监督，这些交流体现在“演讲，手势，以及那些确认、否认或者歪曲公开场合发生的事情的实践”。值得注意的是这种私下的交流不仅存在于被支配的群体中，也存在于支配的群体中。第二章中作者试图去解释和理解底层群体的政治行为。他认为底层群体的政治行为至少可以分为四类：（1）公开的也是安全的话语（奉承精英）。（2）隐藏的文本；（3）介于第一种和第二种之间的策略性的话语。实际上是一种诸如谣言、传闻、笑话、歌，仪式等形式发生于公共场景中具有伪装性和匿名性的政治行为。（4）一种破坏公共场景和私下场景界限的话语。Scott主要聚焦于第三类场景，他认为正是支配本身创造了私下的话语。此外，Scott还探讨了权力和语言的关系，因此这一理论洞见便可以扩展至其他诸如社会的、性别的底层群体的关系之中。第三章， Scott认为“哪里有支配，哪有旧有反抗”。他通过研究权力的实施和展示来具象化支配，他发现权力通常采用委婉的话语来掩盖丑恶的行径，权力通过公开的话语来制造“全体一致”的假象，以营造一种社会各团体团结一致的社会氛围。第四章， 作者从劣势群体的顺从行为来讨论公共话语，他区分了两种统治认知：薄的和厚的，他批评了那种霸权的观点，并发展出了“薄的”视角，即占据支配地位的意识形态让底层群体相信他们自己的从属位置是天生的的和不可改变的。在具体的情境中，底层群体会通过服从的“仪式”来掩盖他们的反抗，而支配的群体为了合理化他们的支配地位，会开放自身接受批评。因此，精英阶层的语言为反抗提供了词汇。第五章，展示了支配和隐藏的话语的动态关系。两种社会心理机制具有显著影响，即强迫的服从不可持续，并可能导致反抗，资源的服从会使得统治的意识形态不断自我强化。此外Scott发现“社会位置”以及“自上而下”和“自下而上的监视”也是隐藏的话语得以存在并强化的重要影响因素。第六章作者论述了一种伪装的政治语境，这是一种介于完全服从和集体冲突的中间地带，人们普遍使用一些匿名化的表达，例如魔鬼附身、流言、谣言，匿名信等，来隐秘地表达反抗。第七章，Scott探讨了底层政治得以存在的基础设施（传播渠道），并且指出反抗的话语与反抗的实践息息相关，话语也会构建行为。第八章探讨了隐藏的文本被公之于众，出现在公共场景中的情况。他认为这是一种社会心理上的能量释放，也会带来个人的极大满足。

总之，该书通过隐藏的文本这一概念深刻地论述了底层群众的政治意识形态和行为模式，对于理解底层政治行为有开创性的意义，为我们提供了一种理解支配和反抗的新视角。让我们可以重新思考葛兰西的霸权概念和虚假意识，隐藏的文本之前不曾被重视，因而忽略了底层群体对主流意识形态的洞察和去神秘化，因此我们也无法从葛兰西的视角中去理解现实中的种种冲突。底层群体通过隐藏的文本，不断地与无法抗拒的不平等进行抗争。

作者：复旦大学社会学和人类学 邵小龙 

编辑：复旦大学人类学 王佳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