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载】说说通州古城建那些事儿——张家湾故城(二)
说说通州古城建那些事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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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家湾故城(二)
张家湾城为东南进京咽喉,不仅中国人,即使是外藩、外国的使节进京朝贡,同样要走张家湾,此为必经之路。日本人、东南亚人都曾在此留下踪迹。因病客死张家湾的也大有人在。
张家湾城西南角500米左右的立禅庵村就曾是琉球国人的墓地。日本学者平和彦根据史料研究,葬在立禅庵村的琉球人有12位,其中官员7名,官生5名。第一个葬在这里的是康熙五十八年(1719年)的副贡使杨联桂,最后一位是光绪六年(1880年)的陈情通事林世功。日本学者只是研究了清代的东南亚人和日本人来中国朝贡的使者及留学生,清代以前并未涉及。而且,即使是清代,也不可能只这12位葬在张家湾。
20世纪90年代,人们在此处发现了琉球人王大业墓碑,此人就在日本学者所说的12人之外。王大业墓碑为深灰色沉积岩所制,高1.635米,宽0.35米,厚0.19米。此石原应是一块台基的条石,被临时用来做碑料。首部高19厘米,额自右至左横刻楷书“琉球国”三字;碑身部高48.5厘米,下中纵刻“陈情都通官王公大业墓”楷书10个字,字方4.5厘米。右边低一字纵刻楷书“光绪十四年戊子”,字方3.5厘米,左边纵刻十二月二十五日卒。
此碑铭文,上额横书,点明国籍,大而醒目,卒年分两行书写,对称地列于题额两侧,这种格式与中国古代的碑制不同,和中国境内其他地方琉球国人的墓碑也不同。此碑只记了王大业的国籍、官职、汉族姓名、死亡日期,没提其籍贯、琉球本国姓名、建墓时间及墓地范围。这种情况可能的原因有两个,一是王大业这批人虽然崇尚汉学,但对汉学了解得不太深。另一种情况是事出突然,仓促下葬,来不及按规制刻碑,或说没找到会刻碑的人,很可能匆忙间同行人自己下手随便凿刻了这些字,然后就回国了。
中国和琉球国的关系从明代洪武间开始一直很好,来往始终未断,一直延续到清光绪年间。光绪五年(1879年),大清王朝衰落,日本入侵琉球,灭其国设冲绳县,中琉两国关系断绝。王大业的墓建于光绪十四年(1888年),已经是琉球亡国的第九年,碑身仍刻“琉球国”三字和琉球国的官职“陈情都通官”,说明琉球人怀念故国,意图复国的心理状态。
为了化缘方便,或说为了衣食,寺庙一般都建在人烟稠密的地方,而人烟稠密的地方也是需要寺庙的地方,一方面给心灵找个落脚的地方,一方面方便行旅住宿打尖。张家湾寺庙不少,就说说铁锚寺和广福寺吧。
铁锚寺原名铁牛寺,寺内供的不是佛祖、神仙之类的大神,而是一头犍牛,从供奉的对象上就看出这是一座道家寺观,道教源于古老的多神教,也即源于万物有灵时代。
其实,早在唐代之前的古代就有镇物、镇兽之说,早期都在河边桥边设这种镇物,用来震慑河中怪物,令其不能兴风作浪,保一地或佑行人一路平安。铁牛就是在唐朝前后被放置在河边桥畔成为镇物的。可能是真有灵验,后来有人建铁牛祠,供人祭拜,约在唐末,铁牛祠被封为“顺正庙”。到北宋大中祥符四年(1011年),宋真宗曾亲到陕州拜祭,并写有《铁牛诗》。
元朝建都大都,也就是北京,粮米仰给于东南,漕粮运输是朝廷大事,国家经济命脉,运漕要在多水多雨的季节,在洪水波涛中,军兵、漕丁、役夫迷信铁牛的镇水作用,便选在通惠河与潞河交汇的地方修建了个“五行寺”,铸一铁牛供奉,求其镇压水患,保佑水上的船只和人员。
明成化时,通州城的燃灯佛舍利塔重修,当时有不少传说,也可能是确有其事,或是什么人编的歌谣,说通州城是船形,漂在汪洋大海之中,北街的鼓楼是船舱,燃灯塔是桅杆,通惠河是缆绳,河边的铁牛寺就是稳船的铁锚。正是这个原因,不管水有多大,通州城也不会翻船,稳稳地泊在海面上。人们觉得要想永久安生,供这铁牛还不如供铁锚呢。经过往行人及四方僧道等议论提议,将铁牛抬出来熔化,铸了一只巨大的铁锚供奉在寺内,此寺从此改称“铁锚寺”。供奉一只铁锚,这在全国恐怕也少有,这从侧面验证了张家湾人的想象力。
铁锚寺坐落在张家湾城北门外不远的地方,坐西朝东,面对通惠旧河河面,一进院落,山门三间,硬山筒瓦箍头脊。三间正殿,硬山筒瓦调大脊。殿内供一个巨大的铁锚,高在一米八开外,重一吨多。殿内并无其他神像,只在殿墙壁上绘有八仙过海壁画,这题材也和水有关。过往此地的官船客舫、商旅行人,行至寺前,凡需保佑者,无不进寺膜拜此锚,祈求一路顺风,或是感谢一路平安。
广福寺在张家湾城西门内,位在原张家湾小学院内。广福寺的建筑年代应在元代以前、初唐之后。此寺原名“高丽寺”,因其寺西之高丽庄得名。所谓高丽,就是唐太宗李世民东征高丽时带回的俘虏献民,被安置在这里,以族名“高丽”而得名,先为高丽,后为高丽村,明代左右就称高丽庄了。唐以前,这一带森林遍布,河湖港汊纵横交错,芦苇丛生,村庄隔远,人烟稀少,风貌还很原始,是好静僧道的理想居所。近水有几亩田便于生活,西有唐时高丽庄可以化缘,请求施舍。僧人以村名而称“高丽寺”,是正确的选择。
此寺于明正统四年(1439年)迎来好运,明英宗敕命重建,以“广福德”之意而赐名“广福寺”。清顺治时,州人张云祥曾给予修缮。
广福寺坐北朝南,三进院落。正殿大雄宝殿五间,明间的后面,两根金柱之间,供奉巨大的铁铸释迦牟尼佛像,西山墙下站立十八罗汉塑像,均为铁铸,皆是元时旧物,可见当时财力充足,不是一般寺庙可比。此庙距码头很近,因南来北往的人而声名远播,明清时香火极盛,号为京东名寺。
元末明初,明将徐达、常遇春等北伐,所到之处,凡是蒙古人所建,如寺庙,包括坟墓等建筑全部捣毁,多是一把火烧个干净。当时的高丽寺也在劫难逃,铁佛及罗汉均被扔入池塘,寺庙烧毁。直到明正统年间才恢复原貌。民间盛传的“九缸十八窖”的窖藏或许就包括这些佛像和罗汉。后世虽重修此寺,但已大不如往前,铁佛换成了泥佛,好在香火一直很盛。
张家湾城因有警而修建,时间仓促,无长时间准备,所以其所用建筑材料七拼八凑,甚至连圮坏路桥的砖石都用上了,但这也为我们了解当时建筑材料的制造地和制造单位、制造人等提供了证据。在发现的城砖中有不少都有印记,至今残存的城墙东南段,还依稀可辨不少当时文字。城砖均为明代所造,长40~48厘米不等,宽21~23厘米,厚10~12厘米,砖侧面有长方形印记,所见印记长的有17厘米、宽9厘米,也有长16厘米、宽3厘米的戳印。所刻款字不一,如“成化某年直隶苏州府嘉定州造”“嘉靖三十八年监户造”“嘉靖三十八年窑户耿某造”“成化二年临清造”等不一而足。
这些城砖历经数百年风雨,至今仍光润似墨,手摸脚踏,不滑不涩;细看,颗粒细腻,质地密实,拿起一块敲打,仍有金石之声。宋应星在《天工开物》一书中曾记砖的制造过程,用料“粘而不散,粉而不沙者为上”;和泥时“吸水滋土,人逐数牛错趾,踏成熟泥”。这是炼泥的过程,和好泥后制成砖坯阴干,然后入窑烧制。于此,可见一块砖的来之不易,今天,每块砖都已经成为宝物,不可再生。
砖有印记是为了追查造砖质量,不合格者将受惩罚。另一角度说,凡有印记之砖,都是皇家建筑所用材料,对其质量要求相当高,不允许有不合格的砖瓦运到北京。这些砖均为皇家定制,不是官窑也是大窑所烧,每年有一定的上贡数量。砖质熟而透,色如墨玉,断无杂色,至今令人羡慕。
通州历代所遗城砖数量不小,足可建一座城砖博物馆。
历史上,自西周以来,国家都有采风的规定,所谓采风就是采诗,国有国风,家有家风,国风有《国风》,家风即诸侯之风,如《卫风》《鲁风》《北风》等,也就是《风》《雅》《颂》中的《风》。到了汉代有采诗之官,朝廷设有乐府,采集民间诗歌。唐、宋时所设采访使一职即由此而来。到了清代,虽没有前代重视,但朝廷仍采一些民间歌词存入皇家档案,称“太平歌词”,和古代作用一样,即所谓观民风察民俗,以佐王政。
清乾隆时太平词:“进南门,走百步,曹家有个大当铺。”此词无疑采自张家湾,也就是张家湾的太平词。进张家湾南门,不足百步,即是曹家所开的当铺,也就是曹雪芹他们家。
曹家在张家湾城所开当铺“本银七千两”,在城西“典地六百亩”。这都是有史可查的,都写在曹寅给康熙的奏折中,是他本人上报给皇帝的私有财产。其在张家湾是否还有其他资产?答案是肯定的。小花枝巷内有二十多间房,据张家湾老人们一代代的口口相传,这里曾是曹家的染房,曹家败落后卖给黄姓人家,黄氏后来又转卖给张家。所以说,曹家在张家湾肯定另有财产,只是规模小,不太惹人注意,估计曹家也会故意隐瞒。这种零星财产恐怕不止在张家湾城内,城外的其他地方也有可能存在。
算算曹家在张家湾的财产:当铺本银七千两,没算房屋院落价格;张家湾城西典地六百亩。乾隆时,张家湾一带的土地约合50两银一亩,康熙时应不低于45两银,六百亩地折银二万七千两,加上当铺的房屋院落,则曹家在张家湾的财产在三万五千两白银左右,这是朝廷已知的财产。查看曹家被抄南京及京中财产,以及曹家在武清、宝坻交界处,崔黄口的土地,其价值均不如张家湾。很明显,曹家把张家湾作为家族的经济重心。
如果说繁华,当时的张家湾还不能和北京、南京、扬州三地相比。而曹寅在江南却只有三四百亩地,且向康熙言明并无其他产业。曹寅为什么不在其他三地广置产业,却把家族的经济重心放在张家湾,这到底是一种怎样的考量呢?仅用张家湾是南北码头来解释,证据就显得单薄了。这里肯定有深层次的原因,一是很有可能曹氏墓地确在张家湾附近,那么曹氏在张家湾的产业也就远不止这些,至少墓地祀田不用上报,守坟人口也不用上报。一旦在江南混不下去,这里是个根本,可以确保衣食无忧,这是另一种考量。
而曹家在张家湾的隐蔽财产,也可能是曹颙兄弟在看到家族亏空太多,难以弥补,朝廷从康熙时起又一催再催,此种情况下,他们分散地在此置一些零星产业,为将来的不虞做些准备,也在情理之中。至少曹雪芹有这个意识。
《红楼梦》中,曹雪芹借秦可卿之口说:“……莫若依我定见,趁今日富贵,将祖茔附近多置田庄、房舍、地亩,以备祭祀、供给之费,皆出自此处……便是有了罪,凡物可入官,这祭祀产业连官也不入的,便败落下来,子孙回家读书务农,也有个退步。祭祀也可永继。若目今以为荣华不绝,不思后日,终非长策。”这是曹雪芹的有感之笔,他亲身经历过的事。曹家被抄时曹雪芹还小,他这种意识应来源于他的上一辈人。
那么曹家做没做这种准备呢?极有可能他们在墓地周边置了一些田庄、房舍、土地,筹划了将来衰时的产业,不管曹家的祖坟是否在张家湾。这些产业是他们被抄家后的一项重要经济来源,如果再加上曹家在张家湾隐瞒下来的家产,只是张家湾一地就可使曹家过上小康日子。事实上曹家被抄后并没有那么悲惨,曹家彻底衰落是因后来的“自杀自灭”之事,在于诸曹侵逼、落井下石、霸占祭产,这样一来,曹家也就“家亡人散各奔腾”了。所以说,曹家被抄后,曹家在张家湾的产业还持续了很长一段时间,曹家染房说不定就是曹雪芹卖给黄姓的,那时谁知道曹雪芹是谁?
曹雪芹在张家湾生活了多长时间?这是很难说清的事。记载与考证都说曹雪芹最后穷困潦倒,其实也未必是真正的事实!说他死后被扔在小车上推出去裸葬,这也和一般常识不符,这是冻死在要饭路上那些“路倒”的待遇!真就这么把他埋了,后来的朋友们还有何面目写诗怀念他,大家一起凑个薄皮棺材还不成问题吧?何况他还有一帮宗室王孙的朋友。这种说法有误。
既然他有几个朋友埋在潞河和凉水河两岸,那就说明这一带有他们的土地。别人的土地不可能让外人葬入,这样曹雪芹葬于张家湾也就顺理成章了,因为这里也有他们家的土地。最有可能的是他就死在了张家湾,而不是京西,以他的年龄那时已不适合当差干事。再说,《红楼梦》中多以府邸与水为背景,这也与西山无关。曹雪芹回到张家湾过一段平静生活,写写闲书淡笔是最好的选择。他是否葬入祖坟无从查考,但他独居京东的本意或许就是离祖坟近些,守着祖先方便祭祀。
曹雪芹在张家湾的历史还应细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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